齊天翔的話盡管排比工整,詩意盎然,而且語調平和,氣定神閑,但在馮俊才聽來卻句句是嘲諷,聲聲如雷震,並且不用看就知道齊天翔臉上的神情冷峻嚴厲,或者還有深深的譴責在裏邊。馮俊才沒有敢抬眼看齊天翔的表情,扭過臉看著身後站著的各位,嚴肅地問:“怎麼回事?查,馬上去查。”
“要查,但不是現在。”齊天翔提高了聲調,看到馮俊才望著自己,就耐著性子說:“不管什麼原因,人家是在辦婚事,大喜的日子新人需要祝福,這關係到人家小兩口一生的記憶,不要擾了人家的好事,更不要幹傷陰鷲的事情。”
馮俊才望著齊天翔,赫然地點點頭,隨即扭過臉對站在身邊的縣委辦公室主任低聲吩咐道:“安排幾個人,悄悄地把參加婚禮的人員摸排一下,車輛單位也要落實清楚,不要驚動太多的人。齊書記寬仁,不願攪擾了人家的好事,但咱們不能袖手旁觀。”
看到辦公室主任要走,就叫住了他,神情嚴肅地環視了身邊的一行人,似乎是對辦公室主任,又像是對在場的所有人叮囑道:“注意保密,不準走漏任何消息,如果跑風冒氣,你就是第一責任人。”
齊天翔聽著馮俊才縝密地部署,不由對他辦事的細心和周到心生寬慰。對基層的情況齊天翔盡管了解不多,但像今天這場婚禮的場麵,這樣的動靜,這樣的鋪張,如果沒有一點背景和能量是辦不到的,而且還可能牽扯到縣裏的某些部門或領導,如何保密的確需要一些辦法,不然不但查不下去,更查不清楚,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聽完馮俊才的安排,齊天翔跟沒事人似的,對站在不遠處的向有誌招招手,讓他到自己麵前來,看到他拘謹的神情,溫和地說道:“這些事讓老馮安排,你不要過於緊張,更不要有什麼想法。”
看到向有誌略略放鬆了一些,齊天翔伸出手去拉著他的手,走到河邊的耕地上,指著葉片青黃的玉米問向有誌:“你是農科高材生,你來看看這樣的土地狀況,這樣的玉米長勢,收成還能有嗎?問題又出在哪裏?”
向有誌蹲下身子,拔下一棵玉米,從根部到葉片,再到頂花認真地看了一會,又用手比劃了一下玉米棵的長度,然後抓起一把土仔細地看了看,手指捏了一點土放在舌尖上嚐了一下,慢慢地吐掉,站起身目光向周邊看了一會,心裏默默地做著比較。
向有誌看了很久,又想了一會,才看著齊天翔,認真地說:“別的地塊我不敢說,就這塊地來說,主要的問題大致有幾個方麵,一個是播種時土地沒有澆透,匆忙地撒種,後期管理也沒有跟上,隻是灑了兩次化肥,拔節水也沒有澆,全是靠天下雨保證水分。今年夏天雨水不夠,加上土地板結比較嚴重,不多的雨水根本就滲透不到玉米的根部,現在這個時候已經錯過了灌溉的最好時機,補救也來不及了,即使能有些收成,也不過就是一堆秸稈,加上一些幹癟的玉米粒了。”
看著齊天翔聽的很專注,向有誌繼續說著:“這主要還是粗放管理造成的,土地不種不行,種也沒有多少產出,而且費時費力,因此都是趕節氣、趕時間、趕人頭,各種管理環節和投入,能省就省,省不了就盡量壓縮,因此土地缺水、缺肥、缺深耕細作,土地鹽堿化日益嚴重,表麵看是造成土地板結,深層次的原因卻是土地中微量元素嚴重失衡,肥力降低,最終必然是退化和荒蕪。”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齊天翔耐心地聽完向有誌的講解,盡管覺得他有些囉嗦,也明白這是年輕知識分子經驗不足的問題,需要時間和事件的磨礪,還是溫和地笑著對大家夥說:“還是咱們小向縣長,專業、專注、專心,有了這樣嚴謹科學的態度,加上細致周密的工作,假以時日,能沒有一個滿意的結果嗎?”
說著話,齊天翔看著向有誌羞澀的表情,嗬嗬笑著調侃道:“不過現在咱們的白麵書生,已經變成了黑臉包公,已經不像是名牌大學農科的高材生,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農村小夥子了。我看這樣也好,接地氣,貼近地麵,不錯,不錯。”
齊天翔欣賞地望著向有誌,接著說道:“相信你一定有著相應的解決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辦法倒是有,但不是我創造的,而是農民自己選擇的,也是他們信賴的。”向有誌似乎適應了過來,靦腆地笑著賣著關子,“一會想讓您看的就是這些。”
“那就走吧,這大槐樹上能長出玉米穗來?”齊天翔笑著看看向有誌,扭過臉微微瞪了馮俊才一眼,戲謔地說:“還不頭前帶路?”
馮俊才沒有想到齊天翔會這樣說,立即喜出望外,滿臉堆笑著伸手示意齊天翔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