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翔溫和地望著樊濤,也不懷疑他話裏麵的真誠和真實,看著他臉上痛楚懊惱的神色,心裏湧上了一種複雜的情緒。想想也是,一個平時謹小慎微的人,卻被自己的兒子所拖累,這種心情和傷痛確實很讓人同情。
樊濤的妻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當時孩子還小,為了更好地照顧孩子,就沒有再找,與兒子相依為命過了這麼十幾年,既當爹又當娘,工作也沒有耽誤,最難的時期也是他仕途最為順當的時間,區長、區委書記,市委組織部副部長、部長,市委副書記一路走來,既謹慎,又敬業,口碑和名聲都很好。尤其是個人形象方麵,更是非常的注意,不管是做基層領導,還是做到市委副書記,很少有負麵的傳聞,而且為了避嫌和影響,從來不在外邊吃飯,更不接受任何形式或名義的宴請,用他的話就是:“瓜田李下,自避嫌疑”,一個像愛惜自己羽毛一樣珍視名聲的人,遇到這樣的事,任何情緒和感情表露都不為過。
“都是做父親的,孩子難管啊!都是一個,又需要關心和愛護,稍微把持不住,就有可能失控啊!”齊天翔喟歎了一聲,伸出手來輕輕拍拍樊濤的手背,緩緩地說:“孩子的事情就讓孩子獨自承擔好了,畢竟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管是現在,還是今後,都先要懂得擔當,哪怕是再大的苦難,也要獨自承受,畢竟我們的今後還是要交給他們。”
望著樊濤點頭的神態,齊天翔動情地接著說:“我對於富二代、官二代的稱謂不是很感冒,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富二代也好,官二代也罷,都是一種繼承和發揚的傳承問題。我們小的時候,不是還被教育著,要把無產階級事業世世代代傳承下去,世世代代是多少年,多少代,我們恐懼過嗎?擔憂過嗎?這就說明了不是官幾代的問題,而是我們教育和傳承的問題,我記得令尊也是河州市曾經的市領導,那麼你也是官二代了,可你這樣的官二代腐化了嗎?墮落了嗎?甚至成為八旗子弟了嗎?不是我們自身素質有多高,而是長輩對我們的教育,社會給我們的熏陶,早就了我們比普通人更高的自律,更多的自尊、自愛。”
“反思我們現今的教育體係,我們並沒有什麼可以自豪的地方,相反倒是應該自責和羞愧,富二代,官二代,以及什麼星二代,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不是驕橫跋扈,就是炫富、奢靡,以及酒駕、打人、吸毒之類的負麵新聞,這群人其實就是我們這個時代未富先貴、未貴先驕的反應,是這個社會體係病了,隻不過他們率先成為公眾仇富、仇官的靶子而已,這就需要我們自身承擔起責任來,幫助他們健康成長,使他們承擔起未來社會的責任來。”
“你說的很對,我是要承擔起失教的責任來,對子女教育管束不嚴,本身就是失職,事情過後我請求組織的處分。”樊濤思考了很久,認真地對齊天翔說:“我將認真反思自己的錯誤,並將自己的錯誤為反麵教材,在機關幹部中開展討論,讓大家以我為戒。”
“你能這樣說我很高興,說明老大哥的覺悟和自覺意識沒有喪失,這是最可貴的品質,也是最難得的精神。”齊天翔笑著對樊濤說:“不過這件事可以先放放,先來處理孩子的事情。”
齊天翔拿起桌上的煙遞給樊濤一支,點著後慢慢抽著說:“事情大了讓他直接到公安局自首,事情小了讓他學學汪胖子,經濟的問題可以用經濟的辦法來處理。”
齊天翔的話盡管有些輕描淡寫,似乎是隨口說來,但在樊濤聽來卻茅塞頓開,也為齊天翔說話的技巧和藝術折服,什麼都沒有說,可卻什麼都說明白了,既解決了問題,又維護了樊濤的臉麵和尊嚴,而且還不露一點痕跡。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聽你這麼一說我這心神安靜了很多,昨天到今天都是六神無主的,給你打完電話就到了這裏,想著安靜安靜,可越安靜越心煩意亂。”樊濤充滿感激地看著齊天翔,欣慰地說著:“跟你這一聊就豁然開朗了。”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這事可別往我臉上貼金。”齊天翔正色地說著,隨即雙手合十,低眉垂首地念叨著:“施主心亂不是外界的變化,所謂亂由心生,還是施主心意不靜,萬念難以歸一所致,隻要繼續保持心意雙修,假以時日,定可達到化臻的無我境界。隻是不知施主,何時施我齋飯,老衲可是饑腸轆轆,怕是難以等待你化境之日了。”
“去你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樊濤被齊天翔的做派逗笑了,不由站起身打了他一下,似乎才恍然醒過來,急忙說道:“忘了這一茬了,我這就讓他們準備,你先吃點什麼?”
“還吃什麼,都這個點了。”齊天翔笑著抬起手腕,讓樊濤看看自己手上的表,嗬嗬笑著說:“算了吧,下午我哪還有一個協調會,改日再吃你老哥的美食吧!”
“容當後報吧!”樊濤站起身,歉意地望著齊天翔笑著,慢慢地說:“我這就約一下汪胖子,找個地方跟他聊聊,看看什麼辦法更合適一點,畢竟他們都是這個行當的人,要專業很多。”
“還找什麼地方,這裏就蠻好,省茶,省煙,還省飯錢,一舉三得。”齊天翔看著樊濤收拾公文包,就將材料遞給他收好,調侃地說:“隻是不知道汪胖子能不能消受得了你那華青,人家可是十年以上生普起步的,不像我這麼好糊弄。”
“狗屁,都是慣出來的毛病,餓他三天窩窩頭也是海參味,都是老插出身,擺什麼譜?”樊濤不由爆了一句粗口,望著齊天翔不好意思地笑著解釋道:“我們倆是華沂縣插隊時的鄉友,所以說話沒有輕重。”
“這就對了,有這麼一層關係,不幫都不行。”齊天翔說著話就要出門,看著樊濤奇怪地問:“你不準備結賬嗎?不會讓我請你吧!”
“哪能讓你請,這點錢我老樊還是出得起的。”樊濤的情緒恢複了過來,也明白齊天翔逗他開心的意思,就自豪地說:“這個會所是我侄子開的,我住的離這裏不遠,平時晚上在公園散步,過來喝上幾杯茶,也是一種休息。”
“真羨慕你老哥這樣的生活方式啊!讀讀書,散散步,還能有這麼一個僻靜的地方歇歇腳喝杯茶,神仙一般的日子啊!”齊天翔羨慕地說著,接著調侃道:“要是再有一位佳人在側,紅袖添香就更美了。”
“還是算了吧,都什麼年齡了,還是養生重於養眼吧!”樊濤笑著,與齊天翔手挽手走出茶室,直到走到茶社門口才鬆手,目送著齊天翔走遠,才慢慢地向公園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