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在蒼穹裏翻滾然後褪去，而那三個月的記憶隨著陽光的明朗徹底湧上來了。
通常人們來到新的環境，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記得特別牢。但衛嵐已經忘記初入九道山莊時的情景了，因為她的人生總是在輾轉，對於漂泊的人來說，把什麼都記住是一種累贅。
不過她大概還想的起來，那是個大晴天，風平浪靜，所以你感受不到命運靜悄悄地蟄伏在哪一處——也許是盎綠的樹梢上，也許是山莊大門的匾額後，甚至還可能跳躍在厚重的腳銬鐵鏈間，誰知道呢？反正衛嵐當時並不認為，來一趟九道山莊會改變她的命運。
走了很久的路讓她後背變得汗涔涔的，這一行有二十個新從集市上買的奴隸，他們很快就要看到他們的新主顧了。
高總管的下馬威是很老套的，他手裏的那條鞭子看起來身經百戰，應該是耀武揚威了很久的，一鞭一鞭抽下來，昭示著九道山莊對這些奴隸的所有權。十九個人都哀嚎求饒，隻有衛嵐在那笑，傻嗬嗬的。
高總管的鞭子沒落到她身上，他用猥瑣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女奴隸，問：“你笑什麼？”
“能來到九道山莊當奴隸，我很開心啊。”
“喔？”高總管顯然沒聽說過這種話。
衛嵐掰著手指頭認真地數：“因為我爺爺是奴隸，我奶奶是奴隸，我舅舅是奴隸，我爹是奴隸，我娘也是奴隸，我知道隻有當奴隸，才有飯吃有地方住。”
高總管握著鞭子的手鬆了，頗為好奇，衛嵐趁熱打鐵，一臉傻樣地說：“我還要跟男人們住一起。”
她的聲音銀鈴般清脆，此言一出，好些男人都咽了一口唾沫。
“這又是為什麼？”高總管更加好奇，往常哪個女奴隸不是守身如玉寧死不屈的態度，仿佛她們唯一能守住的就是貞潔了似的，最後大多還不是死於男人們的胯下，這個人卻句句都違反常理，語出驚人。
“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生小孩，小孩可以繼續為高大人做奴隸，他們再生小孩，再為高大人做奴隸……”儼然一副將這一生都賣給九道山莊的打算了。
“哈哈哈哈--”高總管由衷地開懷笑了起來。這女人雖然沒有在拍他馬屁，卻給了他一種萬人之上的優越感，他當總管這麼多年，有誰是心甘情願當他的奴隸的？都是懼於棍棒罷了。然而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管的不是這一幫螻蟻般的奴隸，而是他的百姓們，是有家有族的。
衛嵐便知道自己的裝瘋賣傻起到作用了。隻有這樣先表明自己的臣服，才能先入為主地打消高總管對她的警惕，更是打消這裏男人們對她的猥瑣念頭——反正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會在這裏挑一個男人，那麼他們隻會去討好她，而不是滿腦子邪念怎麼偷偷占有她。
腦子裏這些念頭閃過的時候，衛嵐臉上仍然是傻兮兮的笑容，黑漆漆的眼珠子仿佛好奇地滴溜溜地轉，實則打量這個院子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