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到擒來(1 / 3)

張栓泉緊趕慢趕,總算趕在草藥攤販收拾檔口前買到了東西。手裏有糧,心裏不慌,他樂嗬嗬地回到酒坊,準備跟自家媳婦邀功,沒想才一踏進門,就讓她姥姥給攆了出來。

挨了她姥姥一頓埋汰,又被砰地一聲關在門外,張栓泉這才聽明白,是閨女在屋裏換衣裳。

原來老人家上回來探望寶貝外孫女,見她身子長開了不少,身上的衣裳緊貼著肩胛骨,顯小,心裏於是就惦記上,要給她做幾身新衣裳。這不,一得了空,便帶了好些時興的精致布料,祖孫三代湊一塊挑挑揀揀,絮絮叨叨,好不熱鬧,正巧張栓泉進屋子那會,老人家跟孩子她娘正在給女孩兒量尺寸。

她姥姥說話太直爽,鬧得張栓泉很是尷尬,不過他一轉念,也覺得虧欠了自家閨女,隻好匆匆擱下剛買的新鮮荷葉蓮子,轉身來到院子。

說起來,閨女一向懂事,不攀比不鬧騰,自己也就不知不覺地少留了個心眼。

女兒長大了,做爹的既是欣喜,又是擔憂,當下百感交集,想起她才降臨人世那會,還沒有酒壇子大,怎麼轉眼就亭亭玉立,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呢?他忍不住發起了呆。回過神來,張栓泉背著手轉了一圈,發現水缸裏用來釀酒的井水所剩無幾,眼下也沒什麼緊要事,幹脆跑一趟宋厝巷,好打幾桶井水來備用。

宋厝巷在鎮北,雖說不遠,一來一回少不了也得一個時辰。張栓泉聽人說,這宋厝巷裏的人家,都是從北麵的宋家村遷徙過來,這些人家集群而居,以一個叫做宋豐祿的老爺子名望最高。

這個宋豐祿,早年考取了功名,在縣上當師爺,口碑甚好,是縣官老爺的左膀右臂。十幾年下來,大功談不上有,苦勞數不過來,好歹也算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後,宋豐祿才知道什麼叫由奢入儉難。

村裏本就貧瘠,山高路遠,連購些日常用度都麻煩,宋老爺子實在過不慣宋家村這種空虛乏味的日子,更受不了祠堂那幫自以為是的老頑固,於是自甘淪為旁支,帶著一家老小遷到了胡桃鎮。

都說宋老爺子這個人,雖做過官,可到底是外來客,平日裏又低調謙和,不顯山不漏水,所以也沒多少人知道他的底細。想來,他能在鎮上為人熟知,更多是因為一口井。

這口井原名一個義字,井水甘甜清冽,沁人心脾,最適合拿來煲湯泡茶,然而卻是私人開鑿,養在深閨,街坊鄰居隻聞其名,未嚐其實。後來這所宅子被宋老置入,碩大的牌匾高掛門前,這口義井,更是被宋家人視作禁臠,無緣麵世。

直到老爺子幾年前壽終正寢,葬在了鎮東南的丹桂林,宋家人才遵從宋老的遺願,開放了這一處宅子,不管是不是胡桃鎮上的居民,隻要衣冠得體,足履幹淨,就可以入宅取水。

時日飛逝,鎮民們受了惠,對宋家人的觀感也有了改變,互有來往之下,也就水乳交融,與原住民無異。而這口義井,也就自然而然地更名為宋厝井。

釀酒對水的要求向來嚴苛,張栓泉看街坊鄰居都喜歡去宋厝井取水烹茶,讚不絕口,便生出取點來釀酒的念頭,這一試,把坊間的老師傅都給驚著,拍著張栓泉的肩膀連誇“這一代也不孬”。

…………

天色雖然昏暗,但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鎮上的路張栓泉閉著眼都能尋得,要不是怕推車挨著了行人,才不用走得這般小心翼翼。

來到宋厝井,張栓泉輕車熟路,整理好衣著,提著水桶上前敲門。一個麵目和藹的矮小老頭開門探出腦袋,有點不耐,張栓泉咧嘴一笑:“姚老哥,吃了未?”

“俺道是誰這麼晚,跑來打擾俺吃飯,原來是你個花雕泉!換了別人,俺老姚非懟他一臉唾沫星子,現在嘛,嘿,倒是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行了,趕緊進來吧。”

張栓泉嘿嘿跟著笑,大聲應著“得嘞,謝謝老哥”,提著水桶物什便進了宅子。

姚老頭卻不著急回去吃飯,笑眯眯地盯著張栓泉,一雙大手來回摩挲,蠢蠢欲動。

張栓泉得意地笑,故意把木桶拿開了一個身位,然後施施然掏出一壺酒,獻寶似的遞到姚老頭鼻子前。

“唔,嗯,香!好啊,狀元紅,哈哈!怕是得有十年吧?”姚老頭樂不可支,撚起壺口嗅了一下,神色陶醉,接過來對著壺嘴就要來上一口。張栓泉哈哈一笑,往院落深處走去。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還未及唇,一隻手倏然出現在姚老頭腹側,力度適中地點了兩下,姚老頭肋間奇癢,手裏一鬆,酒壺竟已被人奪了過去。這一下變起肘腋,姚老頭隻來得及怪叫一聲,便渾身索瑟,團團亂轉。

剛走開幾步的張栓泉回頭來看,卻見姚老頭怪模怪樣,哼哧連聲,連忙倒回來扶住他:“老哥,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把酒喝得急了?”

姚老頭滿臉通紅:“酒沒了!讓人給搶了!快,他奶奶的,抄家夥去!”

張栓泉哭笑不得:“這哪有旁人啊?老哥,你莫不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