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裏出來之後,夏之寒才發現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太久不上班,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日期概念,隻是看著窗外不斷濃深的秋意,來判斷時光的腳步確實沒有停止過。
路過醫院門前的廣場時,有大群的遊人聚集在廣場上,黑壓壓一片,隻廣場中間巨大的噴泉,在絢爛的秋陽下不斷噴湧,落下,濺起白浪一片。
夏之寒忍不住駐足觀望。剛一停下,一片白色的巨大幕布自眼前升起,無數隻純白的和平鴿煽動著翅膀,爭先恐後往藍天飛翔。像翻騰的巨浪,將天空淹沒,陽光自巨浪間隙透出來,閃著迷人的光彩。
這是生命的讚歌,這是文明的向往。一瞬間,夏之寒竟忍不住濕了眼眶。
“爸,媽,你們看,好美啊!”她喃喃道。
夏父夏母點點頭,嘴邊掛著安寧的笑意。
她低頭看著懷裏睡得安詳的孩子,忽然覺得幸福起來。有什麼比平安喜樂更值得高興,又有什麼比大風大浪之後的劫後餘生更值得慶幸的呢?
現在,這一切都擺在了她的眼前,所有她愛的人,都平平安安地在她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過程經曆了怎樣的不快,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一切都是源於一個字,那就是愛。
“小寒,外麵風大,你還不能吹風,趕緊回去吧!”夏母在一旁勸道。
夏之寒點頭,“好,我們回家。”
風雨過後,家依然還在。那是她的港灣,一生的牽絆。
是夜,忙得脫不開身的陳嘉樺照例事先往家裏打電話。
從前,夏之寒都是躲得遠遠的,從來電話響了都隻是走過去看看來電顯示,便又走開,叫母親過來接。那時,她依舊生著氣。
可是今天,她老早便抱著孩子坐在電話旁邊的沙發上,靜靜等著。
電話響了一聲的時候,夏之寒已經探頭望見了號碼,但她沒有迅速接起,而是待響過第三聲之後才接。
“喂,媽,對不起,今天又不能回來吃晚飯了,你們不用等我。”剛接起電話,便聽到陳嘉華如是說。
夏之寒眉頭一皺,不吭聲。
陳嘉華沒有多想,可能也是時間緊迫,便繼續說下去。
“麻煩您記得把提醒小寒把奶擠到奶瓶裏,放在冰箱裏鎮著,別到時候又漲奶漲得疼。她老是忘記,需要人提醒。還有,醫生說小寒貧血又嚴重了,我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買了一隻烏雞,還有紅棗當歸人參,放在廚房裏了,您記得煲給她喝……”
“我不喜歡吃雞。”夏之寒聽了便道,“還有,當歸很苦耶!”
對麵忽然沉默下去,好半晌才再有聲音傳出來。
“小寒,你……”
“我怎麼了?”夏之寒仰起臉,有絲竊喜。平時都是他欺負著她,這次可不一樣了,她就要看看他丟醜的樣子。
“你怎麼不吭聲,害我……”
“我哪裏不吭聲了,是你沒給我機會啊!一接起電話問都不問是誰就嘰裏呱啦一大堆,我想插嘴都差不進去。”夏之寒強詞狡辯,臉不紅心不跳。
“好吧,那你記得照我說的做,和媽也說一聲。”
“你每天都要把這些話說一遍嗎?”夏之寒截住他的話頭。
因為,夏母每次接完他的電話,就會開始做這些事情。夏父則被叫去頂替夏母在廚房的工作。
陳嘉華又不說話了。好似,自從上次的事情後,他對夏之寒的冷漠總是有些小心翼翼。
“哎!”夏之寒叫他,“你不覺得你很囉嗦嗎?比我媽還囉嗦!你可要記得你可是現在大名鼎鼎的陳大法官啊!”
“再大名鼎鼎,再大的官,首先我那也是你丈夫!你總是迷迷糊糊,又不聽話,我不管你你哪裏會做?”陳嘉華答得爽利,一時把夏之寒噎在那裏,不知如何作答。
她本是想趁此機會好好欺負他撈點麵子回來,不想,一不小心又讓他扳回去了。
“還有,烏雞要吃,當歸可以暫時不讓你吃下去,但湯總是要喝點的,紅棗記得多吃些。”陳嘉華好像已經反應過來,口氣又轉成一副命令口吻。
夏之寒急了,扯著嗓子喊,“陳嘉華,你又欺負我!我不吃就是不吃,反正你又不在。”
她聲音大了些,廚房裏的夏母探了探頭,陽台上正看落日的夏父也朝這邊望了幾眼,就連吉蒙也不知什麼時候蹲到了她的腳邊,滿眼奇怪地望著她。
對話那頭又靜默下去。夏之寒本已經做好準備頑抗陳嘉華的下一道命令,卻遲遲沒有等來。
一聲歎息在電波中悠悠劃過,陳嘉華無奈道,“小寒,聽話,我會盡快回來。”
他像哄孩子一樣地,口氣溫軟。
“我不想吃雞。”夏之寒想也沒想道。
陳嘉華一怔,“那你想吃什麼?”
夏之寒晃晃腦袋,“要吃口味蝦,要吃牛肉。”
“那你和媽說,她會做的。”
“我不!”此刻的夏之寒真成了孩子,聽到電話那頭有催促的聲音,陳嘉華似乎正準備收線了,她心裏真有幾分急了。
“我不要吃媽媽做的,我要吃你做的!”
這次,電話裏的嘈雜聲更加清晰了,陳嘉華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說……”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說,你給我回來,立刻馬上,記得帶上牛肉和口味蝦,我要吃。限你半個小時之內,不然,後果自負。”
說完,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
吉蒙在她腳邊活蹦亂跳,看上去很是興奮。夏之寒隻覺得臉上有點發燒,見夏母抿著笑意從廚房走出來,望著她的眼神都有絲曖昧了,她趕緊起身去倒水喝。
不用半個小時,甚至二十分鍾都不到,家裏的門就被撞開了。是的,不是推,是撞。門砰地一聲被大力從外麵撞開,撞到玄關處的鞋架微微晃動了幾下,幾隻拖鞋從上麵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