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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回宿舍,果然看到陸離正煞有介事的坐在我的床上,儼然已經跟整個宿舍的人都打成了一片。陸離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到哪哪都能成為她的天下。

陸離看見我回來了明顯鬆了口氣,少見的沒有衝我吼吼,大念子,今天晚上咱們出去數星星吧。

雖然開學的第一晚就預備逃出宿舍確實懸,而且河湖一中是出了名的紀律森嚴,但我沒有拒絕,因為我尚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陸離。尤其是這件事。

我七歲隨著老媽改嫁進了牛莊村,我們孤兒寡母,再加上老媽嫁的又是格外老實的一個人,所以整個牛莊村都秉持著一種排外的心思莫名的敵對我們。尤其是以陸離為首的小毛孩子,整天不是趁著家裏沒人拿著泥石頭往我們院子裏扔,就是上學的時候擠兌我。

說起那時候對陸離的印象,我隻有仇視兩個字。甚至晚上伴著優雅的月色入睡的時候還夢見自己拚命撕扯著陸離。

直到陸離十三,我十二那年。陸離她爹買彩票中了一百萬,然後投進股市裏,利滾利翻滾了好幾倍,身邊的小秘都接連換了好幾個,一個比一個美膩。那期間陸離的母親,陸劉氏,酗酒酗的整出了食道出血,陸離她爹那時正忙著攥著錢奔波在外,以致於搶救不及時,就這麼兩腿一蹬沒氣了。

那晚,月光透過樹葉零零碎碎的打落在地上,破碎淩亂、淒涼冷寒。我養的一隻黃毛的狗仿佛預料到了什麼,掙開鏈子屁顛屁顛的飛奔出園子。大寶是我來牛莊村的唯一一件奢侈品,我向來知道本分,或者可以稱為懦弱,什麼都不敢開口向大人要求,大寶是唯一的例外。它是我到牛莊村之後唯一厚著臉皮向爹求著留下來的東西。

所以即使它醜的渾身的毛都東倒西歪,整個呈現一種像是得病一般的暗黃,我也還是分外珍惜這個陪伴了我五年的醜狗,被我五年的內心的負麵情感澆灌的越來越水靈的醜狗。

所以那天半夜夜色如墨,哪怕是我並不是很敢在外麵溜達,我也提著不怎麼明亮的手電筒悄悄的走在村裏黑暗的小路上,一遍一遍的喊著大寶的名字。

那時候,陸離就在隔著我僅有一堆雜草的草地上,盤著腿看著天,數著星星。大寶就呆在雜草下麵,我一靠近,它刺溜的就跑到了陸離麵前,連帶著追著它的我。

如果加上七彩祥雲,看起來絕對能夠跟神話中轟天動地的逆天相聚有的一拚。極盡緣分的,天定的相遇。也正是由仿佛鬼上身的大寶導致的這一場孽債的相遇,才整的我跟陸離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自此再也沒能掙脫那根繩。

那天晚上,陸離嚼了一根又一根狗尾巴草,就著月光,就著風。我不知不覺就已經躺在了她身邊,她沒有同我說過話,我也不曾打擾她,她最後說,許念,我有3321顆星星,所以少一顆爛掉了的星星不算什麼,對吧。

那是隻有我見過的,脆弱的陸離。我不鳥她,一把抄起躺在地上翻著肚皮沐浴著月光的大寶,戳了一下它的肚皮,惡狠狠的說,丫的,你是豬還是豬,能吃能睡,還偶爾出來溜溜圈消消食。

我不知道陸離能否聽懂那個時候我拙劣的深意,隻是自此之後,陸離能吃能睡的程度連某種生物都得感到嫉妒。

我承認我平常懦弱慣了,所以我心裏有些變態的喜歡這種忽然發現有人居然比我還軟弱的感覺。我也時常覺得,我在陸離最落寞的時候陪伴了她,所以她對我的好我應當接受,並且始終覺得理所應當。

不管怎麼說,我跟陸離的戰略友誼就是從那晚打下的,所以對於數星星事件,雖然我覺得跟我這心彪體悍的女漢子不怎麼搭,我也從來沒有拒絕過陸離。

縣一中是剛剛擴建的新校,占地麵積在我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小人物眼裏簡直是大的驚人。光宿舍樓就有八棟,男生四棟,女生四棟。我跟陸離都是在四號,陸離在四樓,我在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