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洪武五十八年臘月二十三,癸未。【西元1184年2月6日】
細雨綿綿。
鉛灰色的天空籠罩著耶穌撒冷一帶的大地,蒼涼的曠野,宛如被沉鬱的幕布所籠罩。冬季的雨天,有著別樣的風情。不過耶穌撒冷的冬雨並不寒冷。王大海在這片土地上已經生活並戰鬥了一年多,也知道在地中海的東岸,有著不同於家鄉的氣候。夏日幹燥,而冬日多雨,就算此時已是臘月,比起東北老家的千裏冰封,白雪皚皚,遠西地區則是出奇的溫暖,一點也感覺不到冬日應該擁有的冰寒。
雨水淋漓,滋潤著。一直以來,存在於耶穌撒冷附近空氣中的海水的鹹腥味,被持續了數日的降雨所衝淡。此時空氣,有著沁人心脾的清爽。
今日雨勢並不大,淅淅瀝瀝,順著王大海身上的油布雨披向下滑落。胯下的戰馬噗噗的打著響鼻,全身已經全都淋濕了,一層層的霧氣從馬背上散逸開去,看上去有些熱汗淋漓的感覺。王大海低了低頭,想擦拭一下愛馬的背部。但積在寬闊的帽簷上的雨水,卻嘩啦一下澆在了戰馬的脖子上。小吃一驚的坐騎在隊列中跳了兩跳,惹來了直屬上司不快的目光。王大海趕緊一扯韁繩,俯下身子在坐騎耳邊輕聲的安慰著。
尚未閹割的三歲的阿拉伯小公馬,還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容易受驚,也容易衝動。不過王大海有著家學淵源,很快就將這匹高大健壯的上品戰馬安慰下來。
“還是王大哥會服侍馬!”就在身邊的熊伯達看到了全過程,由衷讚了一句,“換作是俺,怎麼也不敢選這種還沒閹過的公馬!”
王大海的同學們,跟熊伯達一樣,都聚集在他的身邊,多是在低聲的聊著天,不過時不時的,他們都會想北方張望一下。決戰就在近前,這時候,有人是在故作鎮定,但也有人將即將展開的決戰視為建功立業的良機而興奮著。王大海也是在期盼,如果是江南的少年,若是逢著蕭瑟而孤寂的冬雨,也許會分外的多愁善感起來。但王大海感受著從雨披外透進來的濕寒,心頭上的一股熱血卻在不停的湧動,似乎要沸騰起來。
一年多來,大宋的遠征軍已經控製了整個西奈半島。同時也將耶穌撒冷南方的所有城市和堡壘全數攻占或毀滅。甚至連耶穌撒冷的南方門戶,離聖城不到三十裏的伯利恒城,在兩個月前也成了前敵總指揮部的駐紮地。遠征軍中的幾個野戰營輪番出擊,繞過死海,在約旦河的東側向北,兵鋒甚至緊逼到大馬士革。將數以十萬計的十字軍壓製在約旦河西岸的狹長地帶。
而王大海等結束實習期的軍校生,在下麵的部隊中經過了一年的辛苦。與十天前從前線收到召回令。被辛棄疾安排在前敵總指揮部,成為了一個獨立的護衛隊。同時在遠征軍的參謀部中,他們也擔任著著一些瑣碎的工作。
號角聲穿過雨幕的遮掩,從耶穌撒冷所在的北方傳來。驚動了每一個在陣列中等待交戰的士兵。王大海一下坐直了身子,他的同學們也一起停止了交頭接耳,同時將視線投向號角傳來的方向。很快,幾名作為斥候的遊騎兵從不同方向,衝到了指揮車外。辛棄疾早從車中走出,望了望隱藏在遮天蔽日的雨水中的北方聖城,從遊騎兵們的口中得了準確的情報,轉身走進了指揮車中。
就在數裏之外,耶穌撒冷的數道城門此時已經洞開。十數萬大軍,從耶穌撒冷城內,從城外北側、西側的堡壘群中,魚貫而出。騎士當先躍馬衝出,扈從緊跟在後,而配合作戰的步兵也毫不猶豫的踏進了即將化為血海的戰場。
一個時辰的時間,蒼灰色的鐵甲逐漸鋪滿了耶穌撒冷城外的每一寸土地,高高挑起的旗幟,如同一片巨大的樹林護翼在聖城之外。紅底白十字的盾牌,是十字軍的標誌,十多萬同樣的神聖盾牌一齊出現在來襲的惡魔麵前,十字軍們護衛天主的決心不可動搖。
透過漸漸稀落的雨幕,已經能看清不遠處列陣的敵軍,林立的旗幟上,多彩多姿的貴族徽章,讓遠征軍的將士們看花了眼。王大海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輕聲道:“想不到他們真的出來了!”
“應該是前幾天去勸降的王校尉的功勞!”熊伯達重複著那段讓他記憶深刻的勸降詞:
“‘泰西的蠢貨,隻會抱著十字架自瀆的閹雞們!我代表仁慈的大宋天子,給你們兩個選擇,投降還是毀滅!…………好吧,以你們跟猴子沒兩樣的頭腦也許聽不明白,那我就說的更簡單直接一點。是做奴隸!還是下地獄!自己選一個罷!’
都被說成這樣了,十字軍們又怎麼能忍耐得住不出城作戰!?何況就算十字軍臉皮厚,我們也可以去切斷阿克港到耶穌撒冷的糧道,不管耶穌撒冷城中的國王們有什麼打算,我們總能有辦法讓他們出城決戰。”
王大海道:“不過他們還是忍耐了六天,等了冬雨下了三天!才決定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