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河底下,簡直是人間地獄。
深深的河底,一具具幼小的殘骸被毫無章法的亂堆在一起,斷掉的骨頭灑落一地,早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白骨被黑水浸染的漆黑,黑洞洞的眼眶裏塞滿了河底的淤泥,這河底,竟是被小孩子的屍骨堆滿了。
“姐姐。”聽到指幺娃娃的聲音,挽薑轉過身去看它,卻隻看到一個模糊虛幻的笑臉。
“姐姐,它們終於可以投胎轉世了,寶寶也該消失了。姐姐保重。”
挽薑笑著揮揮手,眼淚蓄在眼眶裏,保重。
世人都說鬼可怕,挽薑抬起袖子抹去眼淚,眼裏的嘲諷一閃而過,其實鬼一點都不可怕,它們做鬼,尚有一絲良知,可是世間有許多人,比鬼還可怕,因為那些人,為了自己的私欲,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們,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這些孩子沒了河水怨氣的束縛,小小的身子也開始變得透明,它們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抬起小臉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輕鬆解脫的笑容。
“姐姐,謝謝你。姐姐,再見。”所有的小鬼在身子徹底消失之前,齊齊的衝挽薑說道,那不含一絲雜質的純真嗓音,帶著不諳世事的單純幹淨,即便是被傷害到這般田地,它們心中也是依然澄澈無比。
它們這麼多萬年,等的不過是一滴淚。
一滴,願意為它們而流的眼淚。
它們,隻是是想要體會被重視的感覺。
終於,徹底的消失了,所有的,都消失了,沒有小鬼,沒有指幺娃娃,連著那條河,都消失了。
挽薑怔愣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雲裏,有種恍如隔世的味道。
“雲裏。”她輕輕的喚了他一聲,一直強撐的受傷的身子此刻再也堅持不住,朝著他直直的倒去。
這一刻,見到他站在自己麵前,她的心終於不再驚惶無措,不再擔驚受怕。
雲裏伸出手穩穩地抱住挽薑,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聲音淡淡的帶著安定人心的作用:“嗯,沒事了。”
他在這裏一直等著她,等著她回來,還好,他等到她回來了。
底下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一點,他家小傻子受傷了。
“為什麼那些人那麼狠心,為什麼他們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殘忍的殺掉?他們既然當初選擇生下,為什麼又要毫不留情的毀掉?那些都隻是孩子啊,它們還那麼小,還沒有好好的看一看這個世間,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就要永遠的待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挽薑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雲裏的胸膛處傳出來,夾著對那些人的怨忿和怒意。
一隻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腦袋,讓她焦鬱痛苦的心慢慢的平複了下來,頭頂傳來雲裏溫柔低語:“不要難過,他們這樣做,死後必定是要下地獄贖罪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聞言,挽薑身體一僵,雲裏有些奇怪的微微的扳開她的身子,低頭詢問道:“怎麼了?”
挽薑摟住雲裏,眼眶紅紅的看著他,眼底是明晃晃的害怕:“雲裏,你答應我,你若是找到渡魂簫,救醒你母後之後要立即將它重新封印,你答應我好不好?”
她真的害怕,害怕雲裏因為渡魂簫而遭到天道因果的報應。
上古邪器的威力,她一直都明白。她知道渡魂簫出世後會帶來什麼後果,她幫他找陌上鈴拿到渡魂簫,是想替她父君贖罪,是不願意見到他失去娘親,是不忍心看到他傷心難過。
她知道找陌上鈴是錯,她知道讓渡魂簫出世是錯,她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怎麼樣,她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雲裏和雲襄失去自己的母後,所以,她隻能期望雲裏答應她,一旦救回他的母後,立刻封印渡魂簫,這樣,才能避免更多的傷害。
雲裏眸子深深,俊美絕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挽薑緊張期待的看著他,一雙胳膊緊緊地抱著他,纖長的眼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良久,在挽薑以為雲裏不會回答她的時候,雲裏聲音慢慢的響起,裹著無邊暖煦的春風,拂進她心底。
“好。”
挽薑心裏一喜,眼裏漾出歡快的笑意,正想告訴他底下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間整個月墜河河底開始劇烈的震晃,雲裏抱住挽薑飛身而起,身子停在了半空中,待一刻鍾後這股強烈的晃動散去,兩個人才慢悠悠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