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立即道歉。立即道歉，對方會懷疑你的誠意。”王小可坐在陽台上，盯著這行文字，發呆。
吹來一陣風，王小可打了個冷噤，珊瑚絨的睡袍抵擋不住初春的風寒。但她懶得進屋，屋裏那熱烘烘的氣息讓她感覺窒息。
臥室裏傳來快活的電話鈴聲：“阿彌陀佛——施主，又有人打電話來了，施主是接呢還是不接呢還是接呢……”
一隻手從臥室窗簾下伸到陽台，手中是王小可的手機。手機還在念：“如果要接就請按下接聽鍵，如果不接就請聽貧僧給你念一段經文……”
她接過手機，手指頹廢地劃過屏幕，嘴裏嘀咕：“誰一大清早就打電話來？”
“拜托，已經十一點了，還‘一大清早’。”電話裏傳來孟達誠洪亮的男中音，嚇得王小可手一震，手機差點掉到地上。她無意點到了免提。
放在腿上的書咚地滑到地上，封麵是赫然幾個大字：《如何挽救你的婚姻》。
“孟達誠，你嚇死我了！”王小可關掉免提。
“對不起……”
“立即道歉，顯然沒有誠意……”王小可開了個薄膜般的玩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了無生氣。
“這回你說對了。因為我是來提醒你的。”
王小可對著陽台外灰蒙蒙的天空苦澀地笑笑，說：“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她捋捋散亂的短發，“我沒你們想象的那樣脆弱。”
“好吧。你幾點能到？”
“到哪裏？”王小可腦子一片迷茫。
“吉利喪事中心啊！”
“啊……”王小可驚呼，震驚中，手機脫手往下落。她手疾眼快，抄手一撈，手機在雙手間蹦達了幾下，終於捉穩了。她把電話湊到耳邊，迅速整理著思緒，說：“對不起……謝謝……我馬上來！明軒——”
王小可衝著屋裏大喊。她顧不得撿起地上的書，趿著拖鞋慌天忙地往屋裏跑。
白明軒在衛生間刷牙，幾粒牙膏沫濺到洗漱台上一把兒童樣式的小牙刷上，他拿起小牙刷，輕輕擦去泡沫，審視一番，把它扔進了垃圾筒。
王小可擠進來，慌亂地洗著冷水臉，口裏說道：“今天是悅悅的追思紀念日，我居然忘得一幹二淨！趕緊！趕緊！”
“什麼追思日啊？”白明軒嘴巴烏魯烏魯著。
“我在吉利喪事中心定了一場追思儀式，基督教風格的。”王小可啪地把洗臉巾搭回毛巾架，“今天過後，我們要振作了。”說完離去。白明軒對著洗漱鏡裏頭發蓬亂的自己，歎了一口氣。
一會兒，王小可提著一件翠綠連身春裙進來，掛在脖子下麵，問：“這件，看起來是不是精神一點？”
白明軒審視著裙子，還沒開口，王小可已經轉身走開，同時吩咐道：“你穿那件明黃的西便裝，配小立領的白襯衫。”
王小可扭來扭去把緊身套裙套在身上。鏡子裏，王小可著一身鮮亮的裙子，臉色卻有幾分憔悴。她對著鏡子皺了一下眉頭，心頭有些寞然。
電話又喊起來：“阿彌陀佛——施主，又有人打電話來了，施主是接呢還是……”
“誰還來添亂啊！”王小可抓起電話，是個陌生號碼。
“喂——”
“是王女士嗎？”
“我急著呢，有事快說！”
“終於打通您電話了！謝天謝地！”對方是一位年紀比較大的女性，話音裏透著謹慎的指責。
“對不起，昨天電話沒電了。您是——”
“我們是‘吉利’喪事服務中心的，王女士您十三號定的‘愛女七日追思儀式’，說好了昨天下午看場地布置和敲定程序的，卻一直打不通您電話，您留的地址我們也去了，守院的物管說根本就沒住你們這家人！可急死我們了！我們還以為您黃了！”
“什麼我黃了？什麼叫我黃了？我還好好兒地呢！”王小可喊。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說以為您的這個安排黃了。請問，您的這個追思儀式還照計劃舉行嗎？”
“舉行啊！我沒說不舉行啊！你們按計劃準備著，我們馬上就過來，馬上就過來啊！明軒，明軒——弄好了沒啊？”
不到一分鍾，鈴聲又喊：“阿彌陀佛——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