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批的難民當中,她遇到蓬頭垢臉的阿楚。當時的她卷縮在破廟裏牆角的一堆稻草裏,而晚瑩手中捧著一個在集鎮上討來的白麵饃。
“你餓嗎?”純摯的童聲沒有一絲敵意。
阿楚怯怯從稻草堆探出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手上的饃。
“這一塊給你。”她將饃掰成兩半,將最大的那一塊遞向阿楚。
沒有伸手來接,沒有之前的緊張害怕,還是盯著她手上的饃看著。
“給你。”她又將饃遞近了一點。
滿天的星光璀璨下,這兩個一般大的孩子仰躺在露天的屋頂上,屋簷下是通亮的火把光,一群叛兵將逃生的難民包圍在他們棲身的破廟裏,對他們使盡手段,威逼利誘,想套出錦州城中此時的軍情。
“你叫什麼名字?”晚瑩很明顯地感覺到躺在身旁的阿楚被嚇得顫顫抖抖,想了個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
“阿楚,你呢?”她的聲音壓得極低。
“你叫阿楚,那我,叫阿遲好了。”
淇水河畔,兩個總角晏晏的小姑娘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耳邊低語:“阿楚”“阿遲”。
“尉遲兄,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寰雲在此謝過助錦州度危急存亡之秋。”錦州刺史楚寰雲跪拜在地,對尉遲宿千恩萬謝。
“楚兄,男兒膝下有黃金,莫要輕易言跪。為社稷福祉,某理所應當。某在別過。後會有期。”尉遲宿翻身上馬,未做遲疑。
“瑩兒,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催促的聲音在晚瑩耳邊繚繞。
“大雁南回時,我還會見到你。”阿楚與阿遲緊握著雙手許下的諾言。
“我記得,我們的約定。”晚瑩看著阿楚的目光是那樣的篤定。
“阿遲。”她被緊緊地擁入懷中,一如回到最初的年華。
誰也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於她們而言,千言萬語是敘說不了心中的那份曆經歲月沉澱的姐妹深情。現在的她是誰,而她們的夫君是同一個人,這些還重要嗎?
脊背處一陣生硬的冰冷,晚瑩不禁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身。她的背後站著一個隨時可能取她性命的殺手。軍營中枕戈待旦的生涯早已磨練了她的敏感。
“你要我做什麼,說吧。”這種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主兒,目的極強,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來挾持任何一個對他們的計劃沒有幫助的人。
“算你識相,隨我走,不會傷害你。”柔媚的聲音在僻靜的院落裏,顯得格外地淒厲。來自地獄的鬼聲抑不過如此。
“在跟你走之前,答應我一件事。”從進府當日就潛在她身邊的人到底是誰,她要徹查清楚,以絕後患。
“何事?”脊背上的芒劍被卸下,黑衣人擁著昏迷的楚雨嫣。
“把她留下。”
“奉命行事,在下辦不到。”
“多少銀兩,你開個價。”明知談不攏。還是僥幸試試。
“規矩你也懂,不必我多說。”他淺笑道。
“好,講規矩,我給你三千兩,替我跟蹤雇你來的那個人,你不能不接吧?閣下是講規矩的。”
“接,三千兩要現銀。收到現銀,我就做事。”
“爽快!”
魯成王府的屋簷上,一個黑衣人匆匆行走,消失在琉瓦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