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她的直覺說:這裏就是天堂!那個總有一天她會去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這個夢太美,從夢裏醒來的時候,霜嵐的心好像忽然開了一扇窗,放進了一股她從未擁有過的清新空氣和一些她從未有過的念頭:她要去笑!去鬧!去活著!
所以,夢醒後的第三個清晨,霜嵐第一次來到操場,第一次邁開雙腿慢跑,第一次向迎麵跑來的人微笑——她並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逆行……
似乎有很多人在詫異的看著她。
她聽到他們低聲嘀咕:“慕霜嵐!那是慕霜嵐!”
霜嵐迎著風舒展自己僵硬的四肢,迎麵而來的風似乎在高興地低語,似乎拉著霜嵐的頭發,鼓動她回頭去看看——於是她回過頭,又看到了那張迎著晨曦的笑臉——他幾乎是同一霎那扭過頭來看她。也許這就是父親說的“緣份”。
“你好!”他還是這樣說。
“你……好!”霜嵐揮了揮手。
她知道,這一刻她一生也不會忘了。
其實霜嵐早該知道他——宇文清寒。如果沒有霜嵐,他就是這個研究院裏最好的學者——就學術而言。隻是霜嵐一向不屑去看不及自己的人——就學術而言。所以他們的相識晚了很久。
但霜嵐終於知道了:宇文清寒比自己更“完美”——他幾乎什麼都會,運動、音樂、文學……在他心裏,這些都是令人歡樂的美妙存在。而霜嵐隻會一件事——鑽研。
霜嵐喜歡和他交談,他的談話讓霜嵐非常吃驚:她從沒想過一種刻板的力量能這樣活潑地表述,而又不失精確。
霜嵐也喜歡和他一起去做一些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參加合唱,打羽毛球、網球、溜冰……清寒說她缺乏鍛煉,而霜嵐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隻有一點讓她有些不滿意:他似乎和每個人都很熟,每個人都能和藹地和他打招呼,而霜嵐嚐試著這樣做的時候,隻會得到對方詫異和尷尬的僵硬表情。
不過她可以理解:對別人而言,她是“天才”,是人類之外的另一種生物。
似乎隻有清寒能夠用品常心來待他。
因為在霜嵐沒有出現的時候,他也是自己生活環境中的“天才”,他在那個環境中也是另一種生物,所以他能夠理解霜嵐——他是這樣說的,而且說的是事實。
清寒其實隻有十九歲零九個月,比霜嵐大了兩個月零七天。
他們其實都隻是孩子,清寒這樣說,隻是沒有人把他們當作孩子來看。所以他們必須偶爾做一些十九歲的孩子應該做的事、過一下十九歲的孩子應該過的生活,至少提醒自己,他們還沒有失去活力……
清寒……他真的很神奇。
當霜嵐開口叫他“清寒”之後的第一個月底,她在飯桌上向父母宣布:“也許我會結婚的。”
慕含碧和風霧華很驚訝——他們的女兒一直說自己生命有限,不會在婚姻這樣的瑣事上浪費時間。
其實霜嵐一直告訴自己:我不配結婚。我不能用短暫的婚姻束縛一個意誌自由的男人,然後不負責任地死去,留給他傷心和空虛……
不過清寒說他不在乎。
那一年,霜嵐二十六歲。
說出去一定沒有人相信——她用了七年時間,才把一聲“清寒”叫出口。
他們的婚禮不算盛大,霜嵐本來就不想過分操辦,但就這種規模,已經讓她後悔:這些學術界的老頭子就像是來開追悼會一樣,板著一張臉。他們似乎已經斷定了一個“學術天才”的終結。他們在為慕霜嵐這樣的才女最終走進婚姻的墳墓而惋惜……
如果不是清寒一直用溫柔的目光傳遞體諒,霜嵐一定會一直那樣氣得發抖——但奇妙的事情就那樣發生了。
她正在和一個權威辯解一個問題——即使是婚禮,他們也不會讓她放鬆——她正為這個老頑固的歪理和他那種好死不死的哭喪相怒火中燒,忽然,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項鏈被人輕輕扯住,拉著她的脖子緩緩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