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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世間沒有能擋住我的門。

我無形的魂魄穿越拂水殿的結界,徑直來到他的身後,定定看著他的背影,說:“哥哥,別裝了。要是這麼有責任心、熱愛工作,你當初就不會溜走。”

他不理我。

“你……真不值得讓我擔憂。”我歎了口氣。

他肩頭微聳,轉過頭,溫柔地說:“你終於明白了。明白就好。”

其實我不明白。我隻是知道,這個小小的偽裝可以讓他再一次對我開口。有了“再一次”,就會有“再下一次”。

“哥哥……”我想繼續說下去,但他又回過頭,處理那些魂魄。

明篁說,我配得上更好的龍神、天神、冥神……

但她的意見我不打算考慮。整個冥界,她最感興趣的就是那個小鬼白無常。即使在最偏僻的角落裏,隻要有人提起那小鬼,她立刻會無聲無息地出現,用極其詭異的目光暗示對方:“說下去,說下去!那孩子出了什麼事情?”

鑒於她有這種奇怪的嗜好,我對她看人待物的標準十分懷疑。

很多年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冤枉了她——她竟然是那小鬼的奶奶。這種事情,誰能想得到呢?這可是天地間最大的秘密的一部分啊。

而我,也有自己的秘密。

自從堂兄被關入十八層,我就有了這個秘密——每一百年,去探望他一次。

隻有我,穿過最黑暗的屏障,走到他的身邊。隻有我,一次又一次坐在他身邊,沏一壺茶,仰望他俊美的側臉。

冥界的神來來往往,親眼鑒證他的經曆的,大多離去。剩下的,也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我把這些告訴他,告訴他時間的改變。他依然那麼寧靜,總是一言不發。

我曾經那麼了解他,看看他的雙眼,就明白他的心意。可是他的雙眼越來越幽深,我漸漸不明白。

漸漸,我也有點沉默。

所以我決定,去參加慶典,比如新年天冥大賽,比如詩歌大會,比如釣魚大會。我也像其他神仙一樣喜歡這些慶典,經常躍躍欲試——我不能終日把自己埋在憂傷裏。要開朗起來,下一次見到哥哥,才能給他一個笑臉。

我沒什麼特長,但身為龍族一員,對釣魚有把握。於是我報名參加釣魚大賽,並且順利進軍決賽,在最後一場比賽中遇到了常常在天河邊磨練漁藝的月老。

“根據規則,雙方要拿出一件寶貝——誰贏了,就可以把兩件寶貝都拿走。”主持大賽的太白金星說著,拿出一個天平。

月老笑嘻嘻摸出一個魔方,放在天平一端。我也掏出一個珍貴的寶鏡,放在天平另一端。雖然我的寶鏡比魔方大許多、重許多,但天平卻向魔方那邊傾斜。

“不行。寶鏡不及魔方珍貴。”太白金星說。

我賭氣又拿出一個白玉瓶,換下寶鏡。

天平依然傾斜。

“不會吧?身為龍女竟然拿不出一件珍貴的東西?”太白金星撇撇嘴,很不客氣地拔下我頭上的發簪——那枝冰藍色的珊瑚。

這一次,天平平衡。我非贏不可了,我不能失去那枝珊瑚……那是,那是淨澤的朋友送給他的未婚妻的禮物。

大約被我充滿殺氣的目光駭到,月老出人意料地發揮失常,慷慨地把魔方輸給我。

“在每一麵上寫下自己和愛人的名字,然後兩人一起轉啊轉……最後,每一麵上可以出現幾對名字,就可以擁有幾世姻緣。”微笑的老頭如是說。

我在魔方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擦去,又寫上,又擦去。最後,歎口氣,把魔方扔進雜貨箱。

就算我逼堂兄寫下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會和我一起轉動魔方。

偶有空暇的時候,我會叫上冰萱,一起坐在三途河邊,隨便聊些最近的話題。我們幾乎從不提起堂兄,但我和她都知道:把我們連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是有關堂兄的記憶。

冰萱總說:“你真傻。”我把自己那份地獄靈茶留給哥哥,總是喝次一等的地獄清茶,時間一久,她大約猜出了原因。

年複一年在最愛的人身邊做小妹,於別人眼中看來,是很傻吧?幸好知道的人不多,隻有冰萱一個。而她隻是嘴上說說,並不笑話我。

隻有我們兩個,還在繼續懷念堂兄曾經存在於冥界的痕跡。

時間就這樣過了兩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