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一股腦的泄下來,把我的臉遮得嚴嚴實實。我卻在心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頭發蓋住了臉,就不用看他那讓人壓抑的臉了。
“還記得回家?”
“記……得。”
“去哪兒了?”
“舂陵。”
“做什麼了?”
“玩……玩了。”
“可告訴母親了?”
“沒……沒有。”
“可知會你嫂嫂了?”
我搖搖頭。
“興兒慫恿你去的?”
“不是。是……是我慫恿興兒的。”
大哥問一句,我就支支吾吾的答一句,答到最後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像夏夜細蚊子的嗡嗡聲一樣。之後大哥半晌沒有聲音,我披散著頭發也不敢抬頭,像個犯了錯受罰的娃兒一樣。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短,也許很長,隻覺得有一雙手附上了我的兩鬢,我嚇得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大大大哥……麗麗……麗華……”
我坐在地上依然支支吾吾的半天道不出個半句話,明顯的感覺眼淚就要掉出眼眶時,大哥伸出手臂將我扶了起來。
“慌什麼?大哥隻是想把你的頭發挽起來。好好地女兒髻不挽,換了男兒妝玩到三更半夜……”
咕嚕……我眼淚還是很沒骨氣的竄了出來。大哥盯著我怔了怔,即時摸了摸自己的兩袖,好像是在找什麼的樣子,可是什麼也沒找到,竟直接把他的手敷在了我的眼睛上,輕輕的擦著。大概由於吹了夜風的原因,大哥手掌的溫度是濕潤的微涼,觸在我的溫熱的臉頰上像敷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晶,我抬起頭來看著他,此刻他的眸子很深幽,眼神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閃爍,差點耀花了我的眼睛。
“麗華你知不知道大哥有多擔心?”
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塌了好大一個洞,然後我就壓不住的就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
“哥,以後在麗華麵前的時候,不要這麼嚴肅好嗎?麗華喜歡彬質文雅的大哥,喜歡談笑風儒的大哥,喜歡溫情脈脈的大哥,喜歡總是對著麗華微笑的大哥,喜歡……大哥忽然一反常態,這樣冷……麗華……麗華……”
我詞窮了,我找不到任何能夠形容我現下心情的形容詞了,隻雙手捂著一張臉不敢看他。
大哥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輕輕的擦著我的眼淚。
今晚我做夢了,滿世界都是骷髏一樣的婦人抱著骷髏一樣的孩提在我眼前飄來飄去,他們吐著幽幽怨怨的話,幽幽怨怨的說“我好餓啊,我的孩子好餓啊,他就快要餓死了……孩子不哭,娘親不會讓你餓死的,娘親給你喝娘的血……給你喝娘的血……”
啊——整個夜裏,我從夢裏中嚇得驚醒了數十次。
渾渾噩噩的,我感覺太陽似乎出來了,打過窗欞,哂在我的滾燙的臉頰上,我閉了閉眼睛,又昏昏沉睡過去。可是我覺得頭好疼,有人在我耳邊不停的說話,炸的我腦袋嗡嗡直響,我也聽不清楚這人到底在說什麼,隻感覺這人好像一直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不停的對著我道歉。
他說麗華麗華,對不起,是我嚇著你了,我不該那麼嚴肅的,我應該……我會像你說的彬質文雅、溫文柔和,永遠對你微笑……隻是麗華,你要趕快好起來……趕快好起來啊……
我睜了睜眼睛,興兒坐在大哥身邊,冷著一張臉,就兒和?兒嘰嘰喳喳的鬧著興兒:“姐姐怎麼了……姐姐怎麼了?會不會像父親一樣一躺就不起來了?”
“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