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犯糊,此種惡劣天氣,連出門都容易被大風刮走,卻不知王莽搞什麼花樣,究竟要宮裏人到長樂宮觀何景?
陸陸續續的有很多人從我和瀟瀟身邊經過,各個形態倉皇著向著長樂宮奔去。我和瀟瀟到達長樂宮時,“景致”似乎已經開始了。
隻見數十人按照王莽的吩咐一一將十二個金子鑄成的銅人搬到院子的大雨中。十二銅人皆狄人貌,著狄人服,雖都是坐著的,卻姿態各異。我目測了一下高度,竟有五丈高,胸前背後刻著一排排銘文。冰雹拍打在銅人身上,乒乒乓乓炸響,聲音很清脆,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中卻透著一絲詭異。聽這聲音,我斷定這十二個銅人應該是空心的。此時瀟瀟小聲問我:“這是不是秦始皇六合天下後令人收天下兵器打造的十二金人?”
十二金人?經瀟瀟這麼一提醒,我才恍然驚覺:“應該沒錯。”
待到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十二金人運到院子裏後,幾個身著將軍服的男子掄起大錘對著金人就要砸下去。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掄到半空的大錘子,心裏不停地打鼓,這樣的驚世傑作就要如廝毀掉?
忽而一人於萬千眾人挺身而出止道:“陛下三思啊!請聽臣一言。若言之有理,陛下再作處置也不遲。”
我和眾人一般循聲而望,隻見一年邁五十的男子踏步上前向王莽行著麵聖大禮。大雨婆娑著,男子就在雨裏跪著,雖年長卻一身剛直正氣,微微泛白的須髯相映品冠七梁的官帽,竟消匿了年輪,更顯英姿勃發;革帶用玉,綬用雲鳳四色花錦。這是朝廷正一品的朝服。
皇冠隱匿著王莽的臉龐,看不見陰晴,猜不透人心。我想這應當就是天子帶皇冠的原因吧。須臾間隻見王莽高居上台沉聲道:“理應三思的當是大司馬才對。講得好,朕就不作追究,若講得不好,休怪朕治你罪!”
大司馬?我驚異得張大了嘴,他是大司馬!莊尤莊伯石!
自天鳳六年劉秀道出他的名號時,我就已經深深的記在了心裏,真心的打心底裏敬仰他。
“臣不敢狂言,盡言皆為實。昔秦皇掃六合,並九州,盡收天下之兵鑄金人十二立於阿房殿。試問何為十二金人而非一、二、三……十、十一等?所以‘十二’有待推敲。自古就有十二地支,地支即大地,大地即天下,天下又有東南西北等十二方;此外一年有四季,一季有三月,統計又是十二月。故十二金人所代指的不正是天下大一統、霸業千秋萬代之意?陛下可曾看過金人身上的銘文?此乃秦皇命丞相李斯所撰,又命大將軍蒙恬將銘文書金人前胸後背。其中有一句為‘廿六年皇帝盡並兼天下諸侯’,不正合陛下今日初和天下之境嗎?今陛下……”
大司馬莊尤侃侃而談,我一直看著他,越看越有大將之風,越看越有治世之才,不枉他自比樂毅、白起。大司馬莊尤一番激烈的言談後,王莽最終聽取了他的諫言,沒有銷毀十二金人,而是令尚方工鐫銷毀了銅人身上所刻“皇帝初兼天下”誌文。
回到九華殿,看著窗外嘩嘩傾倒的瓢潑大雨,我的心思已經飄出了重重皚皚的皇宮。
我想,瀟瀟說得對,我應該找機會逃出皇宮,而不是傻傻的呆在皇宮裏被世人默認成王莽的女人,繼而被迫著服侍他。我的夫君,不能單單的隻對我好,他應該要像大司馬莊尤一樣,有雄才大略,有治世之才。我的夫君,他應該萬裏挑一,而不是平平凡凡碌碌無為。如果這個世界我找不到這樣一個人,那麼我寧願一輩子居深閨。如果真的有幸讓我找到了,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跟定他!
“姐姐你知道陛下為何要銷毀金人嗎?”
我轉過神道:“莫非你知道?”
“你看這十二金人都是坐著的,依剛才大司馬之言,此代表的是臣服。陛下昨日告訴我他夢見這十二金人有五人忽然起身而立,陛下覺得這是一個不祥之兆。如此瀟瀟猜陛下才會有今日之舉。”
若天下俱反,銷毀銅像能平反的話,又何須將士們以命搏命征戰殺伐?
可歎的是,未央宮掖庭鬧刺客一事,果然成了皇宮裏經常發生的無頭公案。不過新巡衛倒是來得異常快,沒過幾日,從九州征集來的天下劍客陸陸續續的上了崗,一批又一批不分晝夜的巡衛掖庭,甚至連掖庭令也換成了一身武藝的頂級劍客。
當新上任的掖庭令來九華殿報崗時,從心底竄出來的風一陣一陣抽得不可言喻。我看著眼前的人,驚得差點沒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