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芙榮樓(3 / 3)

出月像一隻發發狂的小牛犢,一口氣衝到了路子徵的房裏。叫嚷著,“你這個壞人!”推開房門,隻看到疊放整齊的被褥,幹淨的房間,以及小幾上業已綻放的蓉菱。

蓉菱花大如銀盤,紫色的花瓣如羅衣般層層疊疊剝落開來,花蕊纖弱嬌小,穿梭其間妖嬈非凡。蓉菱已開,他卻走了。莫名的惆悵不知從何而來,卻令她心口忽然一痛。

這幾日,出月有些心不在焉,白日裏昏昏沉沉,夜裏卻又無比清醒。深夜難捱之際,她總在院中打一套拳再入睡。子徵走了,東厄還哪有一絲生動?

再次熱鬧起來,是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平成王世子周晉軒。

今日,周晉軒要在東厄山舉行冠禮。京城權貴,名門士族,甚至榮安成裏的閨閣貴婦都發來了喜帖。

但凡倉平的男子,二十歲皆要束發行冠禮,已示成人。路子徵文韜武略,十八歲嘉禮,從那時起便已經出入朝堂。

傳言平成王妃美豔賢惠,然而多病早薨,隻留下獨子周晉軒,平成王感念亡妻賢惠,並未續弦,對這個兒子十分放縱,二十歲也不曾加冠。世子頑劣非常,亦不願加冠,如今已然二十有三。

關於周晉軒的傳言,竟是些頑劣、不羈,令人不齒的事情。僅有一點被世人稱道:平成王夫婦的兒子果真英俊!

平成王世子加冠的消息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待字閨中的女子各個蠢蠢欲動欲動,竟打起了當世子妃的念頭。

近來還有傳言稱世子身旁常伴美貌孌童若幹,原來英俊的世子竟然有斷袖之好!

令出月意想不到的是,整個東厄山的女弟子,居然都去大殿偷看那個所謂的平成王世子。

晚飯時候,出月偶然聽到兩個師妹悄悄議論今日大殿之事。

一人道:“我還是覺得子徵師叔更加俊美。”

另一人答曰:“子徵師叔乃是東厄第一人,可他從來都對我們一板一眼的,像個長輩。今日殿上世子對我笑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俊俏的模樣。對了,還有貴氣襲人的杜尚書。若我將來能修得她十分之一,也會此生無憾。”

“是呀,錦文師叔與杜尚書一同為他加冠呢,聽說杜尚書年輕之時也曾在東厄清修,與我等頗有一段淵源。”

出月也曾聽說尚書杜榮儀之事,當下十分好奇,便跑到師父顧錦文那裏打探一二,誰知師父今日竟似飲了酒,獨自坐在書齋中發呆。

記憶中未曾見過這樣的師父,出月不明所以,便遠遠退出書齋。今日心煩意亂,直至夜深人靜,仍然難以入眠,出月隻得披衣起身,又在屋外又打了一套拳。

漸漸地有些倦了,她便躺在屋前的大青石上,抬頭看向漫無邊際的黑夜,感歎自己如螻蟻般渺然。

女弟子們的房間,在東厄山的最高峰,屋前有一塊大青石,平坦如臥榻。自出月來到東厄山上的那日起,大青石就穩穩地置於屋前,她最喜歡在炎熱的夏季夜裏躺在石頭上納涼,抬眼細數天上的星芒。

此時是寒冬,這一臥便覺周身冰涼,可出月的意識卻無比清醒起來。十年來鬥轉星移,連子徵亦離開了這裏……

今夜月亮又圓又大,遮住了周遭的星光,出月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

譏諷聲忽然從屋頂傳來,“花拳繡腿!”

出月立即反應過來,有人說她方才那套拳是花拳繡腿!

她杏眼圓睜,怒目向上望去,隻見一人懶洋洋地坐在屋頂上,墨色的長袍隱在了黑暗中,唯有一雙清亮的眼睛,帶著薄薄的霧氣看著她,東厄山向來不留生人,而此人不就是昨日的周姓公子麼,那他豈不是傳說中的平成王世子?

聯相到當他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傳聞,出月不禁一陣惡寒。

“下來!”出月怒道。

“上來!”周晉軒微微一笑。

見出月不為所動,他忽然笑道:“莫非你不敢?”

出月還真是被激怒了,憑著自己三角貓的功夫——其實是順著屋後的梯子,爬上了屋頂。

“膽子倒不小。”這是周晉軒第二次這麼說,眼睛卻沒有看她。出月在他身旁坐下,順著他的視線遠眺,既可以看到西邊繁華的榮安城,也可以望到北邊莊嚴的倉平皇陵。

倉平皇陵宏大肅穆,即使是在月色中,也清晰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