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閣對六爻的記憶還十分清晰,在被師傅收留進山的日子後的日子裏,他感受過一段人生中最溫暖的日子。印象裏師傅對他和對別的徒弟不同,甚至好過對自己的女兒笑笑。
六爻山中有個懸天瀑,是水脈之人修氣之地,而瀑下的深潭又是澤脈中人的場所。
樊易年長且命格屬山,總是獨自於後山煉氣,完後回去盛飯做菜裝於食盒,送給懸天瀑處的師傅和雲閣。
懸天瀑徹寒水急,反而是激發命格的絕佳之地,加上師傅用澤脈的吸引呼應,雲閣沒有經曆什麼磨難和困難便有所掌握。待到師傅執意下山時,雲閣已經可以憑氣脈逆懸天瀑而上,雖無法至頂,但亦好過諸多年長之人。
進六爻之前的事情,雲閣一點也不清楚,所有和童年有關的記憶已全是師傅師兄妹和懸天瀑。初到京城,笑笑沿著街嘰嘰喳喳得要這要那,她是唯一從未見過外麵世界的人,每個新鮮玩意都喜歡。樊易隻好一直緊緊看著她,生怕跑不見了。
青葦最小,被收留還不多久,一路緊緊跟著雲閣,越是繁華的街道越是好像要把頭緊緊得縮在領頭裏。
“師兄,可不可以把你的帽子借給我?”,青葦怯懦。
雲閣有一頂寬沿帽子,是被收留前唯一的物件,比那會兒的腦袋大的很,隻能緊緊攥著一個邊帶上了六爻。這次出門方才翻出,勉勉強強能戴上。
青葦的神色雲閣都瞧在眼裏,笑了笑把帽子摘下戴在青葦頭上。果然對他來說太大了,雲閣解開了繩子重新係上勒在青葦的下班上,大大的帽子不協調得戴上垂下,反而把青葦整個臉都蓋住了。
雲閣拉起青葦的手,這下走得也輕快了許多。
在京城落腳之後,師傅隻是簡單的叮囑了下樊易,對其他人什麼規矩告誡也沒說,留下一些錢,說要離開段時間便走了。對於他們來說,客棧外的京城完全是個陌生的世界,越是沒立規矩反而越是束手束腳。
笑笑一再的央求想上街去買新鮮物件,拉著小青葦和樊易偏要出去,她自小和雲閣不親,也就沒去叫他。
雲閣倒也圖了清淨,他雖年紀尚小,但多年來周圍都是年長幾旬的人,所以他不但是身材較同齡人硬朗很多,氣場也不似少年。
“爹爹,你吃大的,我吃小的,再帶幾個回去給娘吃”。
“坐船拿回家就壞了,你娘不吃”
“不嘛爹,這個比咱們家裏的好吃”
雲閣坐在臨街的小吃鋪裏,點了江南來的三丁包子當午飯,旁邊桌奶聲奶氣的聲音傳過來,他抬頭一看說話的小男孩其實和自己年齡也差不多。
雲閣這會兒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焦躁和煩悶,人生的每個階段都不能重來,如此庇護在父母身邊的童年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法去感受了。
小男孩和父親起身走了,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溫柔得牽起,男孩另一隻手抱著油皮紙裝裏的包子。
有那麼一瞬間,雲閣心底升起無名火,甚至想衝過去奪了男孩的包子就跑,躲起來嚐嚐有什麼家的味道。
小男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衝雲閣一笑,耳朵上的三顆痣明晃晃的。
雲閣這會兒回憶翻騰,猛得想起來被師傅收留之前的一些事。
他隱約記得戰亂和饑餓,已經記不得長相的爹娘帶他去大戶人家乞討,結果隻有娘帶他回來。後來爹用賣身換來的糧食吃完後,娘再帶他去那個大戶人家,那家主人居高臨下得讓娘留下做工,雲閣每天可以來領幾個饅頭。
高高瘦瘦,左右手各帶一個大扳指,笑起來麵帶寒意。雲閣曾躲在娘顫抖的身後看著這張似笑非笑的臉,心裏那會兒還不明白命運的偏移。
不過,在過了一段時間,連笑笑都對京城好吃好玩的東西膩了之後,師傅突然回到了客棧。身後還跟了一個人,雲閣一眼就認出他來,除了扳指沒了外,其餘的還是當年的感覺。
“這位是牧牙,以後就跟我們一起走了”,洛烏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