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月,是他所無條件信任的人。
他背過手去,右手在身後做了一個隻有他和塗明才才懂的手勢。便消失了在夜色之中。塗明才站在石階之上,頂上是一盞大明宮燈,光線明亮。他身姿在夜色中站得筆直,仿若是一尊雕像。
到了殿後,便看見藺蘭掌了燈,站在垂花門外等他。見他出現,藺蘭的嘴角浮現出一個鬆了一口氣的笑容,上前低聲道:“謝天謝地,杜相總算是來了。娘娘已經等候杜相多時。”
話音剛落,便見皇後親自迎了出來,一見杜痕遠,聲音中都有了不安的顫抖:“皇上都說了些什麼?”
杜痕遠輕輕一笑:“皇後娘娘放心,聽皇上的語氣,即便大皇子是真,這太子之位也不會輕易更改。”
皇後聞言鬆了一口氣:“萬幸。”隻是事情一日沒定,太子一日沒登上皇位,便不可以掉以輕心。幸而她下的賭注沒錯,如今馮太師是鼎力支持太子,而杜痕遠——
杜痕遠微微眯起眼:“皇後娘娘放心,太子身後有一幫重臣支持,而那大皇子,除了一個嫡親長子的身份,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
他沒有一個皇後母親,沒有眾臣的支持,沒有卓越的功勳,甚至得不到任何民心所向——他所有的,隻有一個大皇子的身份,隻有身體裏流著的李家的血液。
他的心底是最冷酷的笑。
幸而,他不是。
“本宮就怕二皇子那邊,會借此鬧事。二皇子覬覦太子之位多時,在朝中與太子亦結怨頗深,又怎麼會放過這大好的良機。”皇後幾步走到杜痕遠身邊,盯了杜痕遠道,“杜相,本宮如今隻能倚靠你和馮太師了。”
杜痕遠道:“皇後娘娘應該知道,臣與馮太師之間已經勢成水火。”
皇後略略皺眉,果斷道:“隻要杜相幫太子渡過此劫,將來太子登基之日,必尊以輔政之尊。”在方才的片刻,她的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馮太師年老體邁,且以實力來論,杜痕遠手握兵權,且在朝中已經發展了一大批擁護者。
兩者權衡,杜痕遠才是最好的人選。
這正是杜痕遠要的回答,他毫不避忌地展現一個美麗妖嬈的笑容,輕聲而媚惑地:“我還要一個人。”
皇後亦笑。
夜靜了下來,隻有徐徐的夜風在不安分地撩動杜痕遠月白色的衣袍。他轉身悠然離開,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所幸夜色濃重,沒有人看見。
二十年的忍辱偷生,二十年的隱姓埋名,終於等到了石破天驚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