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讓皇甫謙眯了眼,細細的打量,下一秒,皇甫燁已經收斂的表情,抬頭對上皇甫謙,眼底是那樣的平定。
“謝二哥!”皇甫燁朗聲。
皇甫謙當下扭頭看向場子裏那個一步步走上高台的人,她的每一步都那樣的沉重,底下萬千的百姓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鎖著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一步步的向前,走到那高台上麵。
“大膽欽犯!還要劫法場不成!還不快點捉住她!”旁邊的魏尚書大聲嗬斥。
一邊的守衛立刻是幾步上前,之前還沒人敢動,如今有了魏尚書的命令,一把上前,用力一推,葉扶蘇本來身體就單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下麵的百姓看見葉扶蘇摔倒了,發出驚呼聲。
不知道是誰忽然開始喊:“不是個宮女,是葉扶蘇,是吳王葉擎滄的女兒!”
下麵一片嘩然,人群沸騰起來,往前湧過來,金甲的士兵亮出了刀兵阻攔,互相在欄杆處推搡起來。
葉擎滄,曾經也是響徹整個大周每一寸土地的名字。
德馨元年,北方胡虜趁新皇登基朝廷內亂之時大舉進犯,一路殺到帝都城下,是葉擎滄率兵勤王,帶領芷國的三萬士兵,將胡虜十三萬大軍擋在帝都之外,解帝都兵困,迫胡虜撤軍。葉擎滄率軍進帝都的時候,這些百姓,也曾經在道路兩邊夾道歡迎,將最美的鮮花最好的烈酒敬給他們心目中救了帝都的英雄!
那一年,胡虜方才知道,不是隻有北方男兒矯健,南國也有如此的一支軍隊,一樣的驍勇善戰。
這樣的一個英雄,迎娶了大周朝第一美人,隻有一個女兒,就在台上,一身小丫鬟的裝扮,可是有何等的勇氣來到這裏,又要做什麼?
“住手!誰敢動她!”紀博文在下麵大喊一聲。
聲音被淹沒在周圍熙熙攘攘的人聲裏麵。
葉扶蘇抬頭,看自己麵前的士兵,頭發一下子散落下來,長發及腰,被風吹著翻卷出去,咧咧的,一時間,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來,好像真的讓人不能直視。葉扶蘇站起身來,目光越過麵前的士兵,徑直看向高台最上麵的那個人——皇甫謙。
大周朝的皇帝並沒有出現,那個最高的位子給了他的兒子代替來監斬。
是不敢,還是不願意麵對,十八個封王,同姓王裏麵有多少都是他的手足表親,異性封王,都是要有最高的功績,她的父王,曾經跟她講過那些故事,跟隨者帝都現在的皇者一起征戰的故事,每一個,都驚心動魄,生死存亡之間,他們曾經相互依存,曾經不離不棄,曾經那樣的親密無間彼此拍著對方的肩膀,沒有君臣,沒有尊卑,隻有兄弟。
然而此刻,什麼都沒了。
皇甫燁在上麵,看著葉扶蘇,看葉扶蘇的目光甚至沒有絲毫的移向她,要救她也太難,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跑到這裏來,不是說了讓她在地牢裏好好的,他會去帶她出來,她竟然還是來了……
皇甫燁站起身:“來人,帶她下去!繼續行刑!”
左右正有人要過去拉葉扶蘇下去,葉扶蘇看著高台上的人,忽然……
下麵所有的百姓都發出驚詫的呼聲,皇甫燁看著葉扶蘇,眼睜睜看著她,忽然的跪倒在高台之上,直直的跪下。
高台上的皇甫謙臉色也略微的變了變。
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芷國的公主,忽然跪倒在行刑台上麵,這……
她是要做什麼?皇甫謙的眉頭微微的皺起一點,他今天隻是父皇下令他例行的過來,並不想惹事,下麵還有那麼多的大周百姓,他不想多生事端。
葉扶蘇抬頭看一眼最上麵的皇甫謙,深深的跪拜下去,行大禮跪拜。
台下的紀博文也都摸不到頭腦,不知道葉扶蘇這是怎麼了。
葉扶蘇叩拜禮畢,直直的跪在地上,目光咄咄的看向皇甫謙,大聲:“臣女願替我父王,執行斬首。”
每一個字都被風卷著,四散開來。
底下的百姓一陣嘩然,底下的紀博文也是震驚,高座上的皇甫謙也是震驚。
大周朝開國以來,最尊孝道,官員舉薦中還保留了古時的舉孝廉製度,凡是對父母盡孝用心的青年,都有可能在朝為官,舉國上下,視孝道為最高思想,一人功績再高,如果不孝,也都會被罷官入刑,開國之初,大成元年,就曾有前朝叛逆慕容遲行刑之際,烈女慕容嫣自縛為父求死,跪在行刑台前,當時的康元皇帝見次情景,親自下刑場為慕容嫣解身上捆縛的繩索,稱慕容嫣至孝,為天下嘉獎,改判慕容遲發還故鄉終身軟禁。
慕容嫣成天下孝女典範,列入典籍。
沒人想到,時隔這樣多年之後,又有一個少女跪在了行刑台前,當著大周百姓的麵。
如果不答應她,有違大周尊孝道的根本,如果答應了,又偏偏不能答應。
葉扶蘇直直的看最高台上的人,這是一場賭博,賭那個高台上的人會不會在乎下麵所有百姓的看法,賭最高的那個人,會不會推翻了已經駕崩的康元皇帝為天下廣為稱道成為天下典範的事例。
不答應,也是違了康元皇帝,偏生,當今聖上是宮廷政變上台,人盡皆知,如果連這樣的一件事都跟康元皇帝處理不同,不異於當中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更讓百姓相信了,曾經的傳言,康元皇帝真正的死因……
能悖逆一次,就能悖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