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朝夕策 父女謀(1 / 2)

芳樹秦棧籠,升沉君意間。

慶怡殿驚心動魄的一幕,便在常春賜婚為太子側妃之後塵埃落定。一出宮廷醜聞轉眼成了中庭喜事,峰回路轉雖令人唏噓,覆手雲雨在這幽深宮闈卻也司空見慣。皇宮之中,情事本就是小事,何況太子已到冊妃年紀,有了女人這樣的事,真真算不得事了,就連常玉昆在南書房跪得那一個時辰,我都覺得大可不必。皇上雖然氣太子常春行事不檢,但不過麵上無光而已,隻需給一個名正言順,便又可扳回顏麵。隻是縱觀全局,王皇後欲堵而皇上欲疏,帝後心思不協,恐怕已非一日之寒。

中宮受辱之後,我便長居肖華宮,修身養性。常春回府待嫁,長公主雖有孝在身一年後才能出嫁,卻也因婚配已定,便要住到莊妃宮學習婦禮閨教。一夜之間,皇宮對於我而言,成了一個陌生冷清的地方,再不複往日生氣。我便要回到裴府,作我的世家小姐,等待婚配。得罪皇後雖事發內廷,這汴城的王孫公子怕已是無人不曉。縱然我清白在身,也難免眾人忌憚皇後王家權傾宮野,如此看來,我便要嫁不出去了呢。父親雖威嚴淡泊,卻從來不熱衷於攀附權貴一事,即便我婚配不了世家公子,爹娘也定會一如既往待我。我的婚姻,從來就不是他們的工具。思及此,不免有溫暖湧上心頭。

想到這,又想到莊妃那日形容父親的冰塊臉,“噗嗤”,我不禁嗤笑出聲。

更何況,

“我看你,倒是自得其樂的很。”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個人。

我聞言起來轉身。是了,更何況,我已有楨郎。中宮受辱後接連幾天,他都令王一送來各種新鮮玩意兒供我解憂,還常常作了打油詩來,供我消遣。我本來的滿襟憤懣,在他的巧言心思之下化解開來。

“日子總要過的。”我滿眼含笑望著他,“與其難過,不如好過。”

他眼中有暖色浮過,示意我往花園走去。

“你能這樣想最好,”李楨隨手折了一支玉簪花,在手中把玩,“隻是我卻不能放過她。”說罷,白花已碎入塵土。李楨的眼中又露出那抹晦暗眼神,渾身淩厲肅殺,正如那夜在中宮之外看見的他一樣,陌生的李楨。

“你又何必,”我有些被眼前的景象駭住,“皇後霸道已久,王家又權重勢高。我不過是個不足輕重的人,被她用以泄慶怡殿奪婿之恨,也無所謂。”

李楨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隻淡淡篤定地開口,“權勢,朝夕而已。”

我看著他,辨不出幾分真假。皇權,若他真有心爭奪,也並非不可得,隻是自古皇家權爭傾軋,他可是認真要趟這番渾水?權勢固然在朝夕之間,性命便也在朝夕之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莫彤記得三皇子要陪我東遊滄海,西遊名山。在我看來是再美不過,殿下忘記了麼?”

他並不看我,隻是笑笑,“不曾忘記,在我看來,亦是美事。”

回到肖華宮,我一邊整理回府的衣裙首飾,一邊反複推敲李楨在花園裏與我說的話。我與他寥寥幾句,便不曾深探。隻是這其中玄機,又太過匪夷所思。我受到皇後當眾羞辱,李楨心痛則可以理解,卻不至於讓他思及“權勢朝夕”。若他已有此意,便不會是突發奇想。若不是突發奇想,我不自覺地已將羅裙糾在手中,循著床沿坐下。若不是突發奇想,他已有幾層帷幄?何時開始?若已早有運籌,為何還要與我定情?

太多問題,浮上腦海,一片頭緒卻生生理不出來。我裴家斷無相佐之勢,我裴莫彤也從無鴻鵠心智。這一來一往,他究竟有什麼目的?不知不覺,東方既白,原來,我竟然在床沿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