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西勁旅 156 黯然西走(1 / 2)

孤獨的無主戰馬靜靜佇立在晚霞中,空氣中的煙塵漸漸散去,陣陣清風卻怎麼也無法吹散那濃烈的血腥味,隻有幾麵山東官軍鐵騎營特有的紅邊大旗在風中無力飄揚著,無聲地宣告:山東登萊鐵騎營,已然不複存在!

李定國在戰後第一時間就跳下戰馬,疼惜地撫摸著雪白的馬鬃,看著馬腹被自己馬刺踢**的血跡。他恰恰忘記自己的身上濺滿了敵人的鮮血,自己緊握混鐵長矛的虎口處鮮血已經凝固,將手與長矛凝為一體。

在他心裏,在他麵容上,沒有一丁點的勝利喜悅。

三千官軍鐵騎營,七百多健伍軍鷹揚營,一千多健伍營、虎步營,他們就此長眠在黃家渡東渡口的土地上。如果,這些力量投入到未來對滿清的決戰中,那,又當如何呢?

無奈的是,漢民族內部的深層次矛盾,將會讓這樣的血戰,這樣的內耗繼續下去。今天是七千多人的戰鬥,往後可能是幾萬人、十幾萬人的戰鬥!這樣的戰鬥,這樣的犧牲,不是李定國的大業所需要的!

因此,這樣的勝利,帶給李定國的隻有悲涼和落寞。

健伍軍中將士們的歡呼聲,雙方受傷戰士的哀號聲,遠處騎兵們的整理部伍的口令聲,都沒有進入李定國的耳朵。他現在惟一想到的,就是結束無謂的犧牲、無謂的內耗,將未來健伍軍的全部力量投入到關鍵的民族決戰中去。也許,是應該好好替健伍軍著想一回了。

袁升高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此時正躊躇滿誌地用馬鞭拍打著掌心,大步向李定國走來。還有兩三步距離時,這位副將就感覺出異常來。

“將軍,撤吧,兄弟們的屍骨已經掩埋好了。官軍的,等黃得功自己來收拾。”

袁升高能夠理解李定國的心情,可是此時他又能勸慰些什麼呢?一場無謂的安慶戰役,折損了曾經強大的健伍軍六成精銳,卻一城一地未得,還得轉回潛山天王寨,甚至還得轉回鄂豫川陝邊,與均州人馬會合。也許到那時,健伍軍才能恢複元氣。

“袁大哥,先有襄陽大戰、後有安慶大戰。你,你告訴我,我們得到了什麼?!五千兄弟的性命交割在這裏,他們,他們得到了什麼?!沒有,沒有!他們在老百姓心裏,還是流寇!北方的危機越沉重,老百姓對流寇作亂就越反感,最終,我們這些求生存的人,反而為天地所不容,為老百姓所不解。那麼,我們還為什麼打這樣的血戰?!”

李定國的鬱氣完全爆發出來。

這是一個有著正確見解,有著更高理想和實施辦法的將軍,在現實狀況中無奈的發泄!

袁升高看著他英俊的臉龐扭曲起來,臉上已經幹結的血跡隨著皮膚的運動,畫出古怪而恐怖的神情。他伸手搭在這位比自己小了近十歲的將軍肩上,凜然道:“將軍,我們不戰,別人也要戰。何況,我們不戰就隻能等死,將來的大業也無從談起。犧牲,不能說是無謂的,至少這些兄弟們的犧牲,換來健伍軍未來的重振聲威,換來將軍大業實現的契機。兄弟們,死得其所啊!”

李定國茫然四顧,夜幕已經悄然籠罩了戰場。

袁升高歎息一聲,道:“文直先生說得對,健伍軍不能在錯誤的戰略下繼續折損了。將軍,就算是為大帥保存一支實力吧!分兵,分兵,咱們回均州!”

頓時,張獻忠的麵容出現在李定國的腦海中。記憶中,“年幼”的李定國被張獻忠抱在身前,騎著戰馬說著話兒;立功後的李定國,贏得老爹一陣得意的大笑和一頓充滿愛意的捶打;兩年前,就在那不遠的安慶城裏,老爹為了柳如是的身份大發雷霆,其本心卻是為了李定國著想。當然,記憶中還有均州山中的一頓軍棍,還有既定戰略的被推翻,還有兩天前的軟禁。

軟禁的代價,卻是皖西南大好的形勢被斷送,幾千精銳的健伍軍戰士經過連番血戰、獻身沙場,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戰果。

腦海中的張獻忠,喪生在此地的一千多兄弟、死不見屍的陳統製和他屬下的戰士,分量在漸漸地重疊比較著,幾乎在接近臨界點的瞬間,李定國暴喝了一聲:“走!回天王寨!”

他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領導這支遭受巨大損失的健伍軍,不再受任何因素的羈絆,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袁升高從李定國的神色中看出端倪,興奮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沒幾步就變成小跑,邊跑邊頗失身份地高喊著:“整隊,整隊,回天王寨,將軍要帶咱們回均州啦!”

黃家渡,頓時一片興奮的鼓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