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西南貔子溝,健伍軍駐地。
從貔子溝出發又回到貔子溝的健伍軍,經曆了襄陽攻城戰、鄷家店之戰、安慶攻城戰、黃家渡血戰和鄂中遊擊戰。可謂一路行來一路酣戰,一路行來一路血汗,出溝向東南的隊伍從六千增加到八千,又最終劇減到四千餘人,回到這個初具規模的根據地。
董慶等人嚴格按照李定國製定的法子在此紮根。最初還有土匪和零散的起義軍、民團來騷擾一下,碰上硬茬後也就縮了回去;此後董慶在山裏開荒種地、開礦煉鋼,加上有江南的糧食支撐,漸漸地居然吸納了不少山民和山外的流民,把貔子溝一帶儼然建成了天下獨有的世外桃源。
當初留下的不到兩千人馬,如今已經壯大為四千有餘。這些人經過大半年的訓練,裝備了镔鐵刀槍,經過幾次小規模的出擊後,戰鬥力比之健伍軍主力不遑多讓。
最令李定國開心的還不是這些。胡長庚和鐵柱師徒,在窯工、鐵匠們的幫助下,硬是把當初的四百斤镔鐵化成了大熔爐,硬是砌成一個比一個大的“新式爐子”,硬是把精鋼的產量從當初“煆製”的一天幾斤擴大到今日“煉製”的一日近千斤。
建設根據地,是李定國一直以來最熱切的想法。不過,他也是回到貔子溝才真正體會到有根據地的好處。那一日,他帶著鷹揚營回到“自己家”時,整個貔子溝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眼前的一切,都令在山外苦戰一年有餘的將士們倍感親切,讓一千多號鷹揚營戰士興奮地喊著“老子回家了!”,衝向久別的留守戰友……
主力的回歸和融合,讓健伍軍重新了九千多的戰力,成為豫西山區最為強大的起義力量。不過,麵對總體上官軍強,起義軍弱的形勢,加之西營北路大軍遲遲未歸,李定國也不敢讓部下四處活動,以免引起官軍的注意,投入重兵圍剿,給北路大軍回均州製造障礙。
這一日,李定國帶著秦燕柔,不,是秦燕柔不放心李定國,硬是要跟著。因為在鄂中轉戰一月後,健伍軍統領明顯瘦了一大圈,令秦燕柔是又心疼又擔心。
兩人行到老營的作坊處,看那些工匠們為新鑄的鋼炮脫模。
於至忠,梁彪早已經摻雜在工匠群中,殷勤地打著下手;袁升高和董慶則樂嗬嗬地在一旁跟胡鐵匠拉瓜著什麼;張鐵柱兩邊來回跑,一臉興奮得通紅,厚厚的嘴唇不停地蠕動就是不出聲。
李定國的到來,並沒有中斷人們手中的事務,倒是工匠和打下手的士兵們更加賣力,三十多副挑子“哼哧哼哧”地抬出一個大約一丈六尺長的圓柱體來,隨著號子聲又齊齊鬆勁,“蓬”地一聲將那沉重的東西放下。接著,幾個粗壯漢子就倒提著幾十斤重的大椎,一聲又一聲的發力暴喝,“砰砰鏗鏗”地照著圓柱體上標識好的地方猛砸。
這,就是古老而笨拙的鋼胎脫模法。
一錘又一錘,陶模被砸碎,露出裏麵黝黑發亮的鋼質炮身,引得幾個漢子更亢奮的落錘,片刻功夫,就將那炮身完全從陶模中砸了出來。
“成了!成了!”胡長庚搶步上前,蹲在地上手撫黑亮的炮身,就像撫摸自己的兒子一般,動作很認真,很輕柔,生怕自己的手會弄壞這有千斤重的鋼鐵家夥。
“老爹,你這什麼玩意兒?連個字號都沒有?”袁升高也將那“大炮”打量了一番,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見過也擺弄過寧遠城上的紅夷大炮,那些大炮比眼前這黑疙瘩還大,上麵還鑄了字號,什麼“宣威大將軍”“神威大將軍”的,那咱健伍軍鑄造的大炮也該有字號啊!
胡長庚正沉醉在自己的作品中出神,一聽這話頓時火了,騰地站起來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這是大炮不是玩意兒,老……副統,怎麼是您呐?”
袁升高不以為意地“嘿嘿”笑道:“胡老爹,你得給你兒子起個名兒啊,要不以後將士們怎麼稱呼這個大家夥呢?”
“是,是,也是啊。要不,副統給起個?”胡長庚抓瞎了半天。讓他倒火紅的爐水進陶模,他有辦法;讓他將官府鑄銅錢時用的鎳砂提純後加入鋼水,他也有辦法;可是給什麼東西起個名字,他就沒辦法了!要不張鐵柱也不叫鐵柱改叫其他雅號了。
李定國渾然不去理會兩人的說話,也象胡長庚一樣去撫摸著炮身,心裏卻對這個時代中國的工藝水準有了全新的認識。至少,在鑄造精度方麵,中國工匠的技術還領先西方工匠!現在,有了利用鋼鐵鑄炮的技術,胡長庚這個連名字都不會起的老鐵匠,可以巍然屹立在全世界鑄炮工藝的巔峰!這門炮,根本就是獨一無二的嚐試。
青銅炮、生鐵炮,變成了現在的鋼炮!
鋼炮和生鐵鑄造的紅夷大炮之間,優越性顯而易見。同樣的重量,鋼炮口徑更大,對發射藥的承受力更大,炸膛的可能性更小。這就是說:可以裝填更多的發射藥,可以發射更大的藥線引信開花彈,可以達到更遠的射程,獲得更大的作戰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