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蘭珠開始唱歌。

“哥哥你大膽地向前走,妹妹我死追著不回頭,哥哥你跑死了三匹馬,妹妹我累死了九條牛……”

孟扶搖“呃”的一聲,一個猛子紮到長孫無極肩上,拚命堵住自己的笑聲,哎喲我地媽呀,這丫篡改歌詞的本領著實太高超了,俺就哼了一遍,到了她嘴裏,怎麼就死了馬又死了牛呢?

她笑得肩膀直顫,微光下像一隻無聲振翼的蝶,長孫無極微笑著將她順勢攬在懷裏,仰起頭,心想著這歌詞其實挺樸實貼切的,用在自己身上也合適。

元寶大人蹲在主子肩上,鄙視的盯著孟扶搖——你好意思笑?不是你,我們這些貴族哪懂什麼叫粗俗?

巷子裏那對醉酒夜歸的不知道這牆頭把戲,猶自一路砰砰乓乓撞過來,他們和燕驚塵對麵而行,燕驚塵皺了皺眉,怕他們撞壞自己懷中的罐子,趕緊將罐子換個手抱著,身子一側等他們過去。

雅蘭珠經過他身側時,卻突然身子一歪便要吐,吐也便罷了,偏偏她是個公主,習慣對著漱盂吐,昏頭漲腦的眼珠子四處亂轉,一眼瞥到燕驚塵懷中有個疑似漱盂物體,伸手就去抓。

燕驚塵眉毛一豎,劈手就要去推她,雲痕閃電般將雅蘭珠一拉,抬手一架,怒道:“她喝醉無心,閣下怎可出手如此之重!”

兩人胳臂一架,一抬頭,燈光下互相一看,都“啊”了一聲,道:“是你。”

燕驚塵沉著臉,瞟了雲痕一眼,放下手一言不發便走,雲痕看著他,眼神裏幽光閃動,雅蘭珠突然又歪歪倒倒撞過來,眼看要撞上牆,雲痕隻好去抓她,正好雅蘭珠也在手腳亂舞,“哧拉”一聲,雲痕半幅袍子被酒鬼撕了下來,一件東西叮聲落地。

雲痕卻沒聽見那聲墜落聲,他手忙腳亂的去扶醉成爛泥的雅蘭珠,扶在哪裏都不是,隻好拎著她衣領拖了便走,忽聽身後燕驚塵道:“站住。”

雲痕回身,一眼看見燕驚塵手裏抓著一個小小的青金石的燕子,臉色頓時變了,將雅蘭珠往牆邊一放,便要撲過來。

燕驚塵將手一縮,沉聲道:“這東西你從哪裏來的?”

“還我!”

“哪來的?”

“我叫你還我!”

燕驚塵將那燕子往自己懷裏一塞,冷聲道:“這是我燕家子弟一出生就擁有的標記,非燕家直係子孫不能有,你今日說不出這來曆,我便不能還你。”說完抱著罐子轉身便走。

雲痕立即撲了過去。

他身子未到,燕驚塵半回身,一道劍光已經銳電般拉出,雲痕冷哼一聲,手底白光一振,鏗然便是一陣大響。

兩人竟然打了起來。

牆頭上孟扶搖直著眼,喃喃道:“咋打起來了?”她離得遠,聽不清楚兩人低聲對話,隻隱約看見燕驚塵撿起一件東西,雲痕討要,然後便上演了全武行。

長孫無極拉著她的手,看著那個方向,悠悠道:“有些事,縱然被時間掩蓋了很久,終究要被命運捅破的。”

小巷裏風聲呼叱,雲痕和燕驚塵的打鬥,卻很快到了尾聲。

燕驚塵單手使劍,根本不會是雲痕對手,雲痕卻無心作戰,隻想速速逼他將東西還回,十幾招一過,雲痕的劍光已經全數壓倒了單手作戰的燕驚塵。

燕驚塵抿著唇,看著雖然劍氣縱橫卻處處容讓的雲痕,眼底閃過一絲疑色,突然將手中青玉罐向前一遞,疾聲道:“我妻子的骨灰!”

雲痕劍光快如流電,刹那奔前,燕驚塵話音未畢他劍光已經抵達罐身,聽見這一句雲痕大驚失色,猛力向後一挫,劍上真力反湧,頓時被撞得向後一退。

然後一柄秋水般的劍,便輕輕擱上了他的咽喉。

牆頭觀戰的孟扶搖,本以為雲痕必勝,不防這戰局瞬間顛倒,大驚之下喃喃罵一聲“卑鄙”便要掠下去,卻被長孫無極拉住。

隨即她看見了燕驚塵的眼神。

那浪滾波翻、洶湧無限、充滿震驚疑問不解困惑的眼神。

她也看見了他的口型。

他在說:

“弟弟。”

那聲“弟弟”的呼喚,飄在晚風中,聲音雖低,聽在耳中卻如此驚心。

雲痕宛如刹那間被那聲呼喚擊倒,突然就僵硬在了燕驚塵的劍下,他站在那裏,明明是未動的站姿,不知怎的便給人感覺他在那一線昏黃的微光裏一寸寸凍結下去,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