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廚娘柳眉倒豎,抓著餛飩皮子憤然叉腰。

廚房裏濃煙滾滾,宛如有人放火,或者殺人後燒屍滅跡。

灶台下柴堆後簌簌一動,鑽出隻烏眉黑眼的,一邊咳嗽一邊撣衣料華貴的淺紫錦袍,那袍子也已經烏漆抹黑看不出本來顏色,該人尊貴的執著一根柴禾,氣質優雅的皺眉研究自己可以控製體內真火人間戰火為什麼就控製不了區區灶火?

孟扶搖憂傷的望天。

瞧這生活能力差的,這萬一要是被人玩了狸貓換太子什麼的,流落民間該怎麼活呢?

望著望著又覺得歡喜——太子殿下終於被俺發現了一件他做不了的事,俺還以為他上至滅國下至繡花都搞得掂呢。

太子殿下看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過去拉她:“鍋邊燙,小心熱氣熏著,我來煮餛飩,你去燒火。”

孟扶搖鄙視的瞅他一眼,就有這種人,耍詭計也要玩深情款款。

半晌。

“長孫無極你這是煮餛飩還是煮粥……啊,我的餛飩呢?皮都煮沒了……”

一個時辰後,吃完了爛餛飩的孟扶搖,剛剛爬上床,一邊爬一邊對元寶大人嘟囔,“我這個苦命的,眼看就要上戰場害人,勞心勞心又勞神,還得半夜洗廚房做宵夜打掃衛生,我這是欠了誰的呀我……”

元寶大人答:“吱吱(你自找的)”。

自找苦命的那家夥確實苦命,剛剛躺下,便聽得一陣遠處轟隆隆起了巨響,地麵都在微微顫抖,床上金鉤亂晃,叮叮當當撞在一起,隨即響起巨大的擂門聲,孟扶搖披衣起床,便見西邊城門處,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蒼龍軍攻城啦——”

孟扶搖快步搶出,奔上高樓仰頭看天際深紅,喃喃道:“這家夥不要命了,來這麼快!”

霍然一聲厲響,火光升起處一支鳴鏑尖嘯著直上雲霄,那般穿裂之勢極其凶猛,如一線火劍瞬間撕開黑夜的幕布,將蒼穹狠狠一扯兩半,隨即那巨箭在半空炸開,竟然霍拉炸出一麵旗幟,上有蒼龍於烈電層雲中飛舞,張牙舞爪淩空下攫,那深紅旗幟在半空中被氣流扯得一陣扭曲展動,旗上蒼龍便如在雲端獰厲下撲,氣勢逼人!

滿城哄然,為這先聲奪人來勢洶洶的蒼龍軍氣勢所震,長街之上無數人奔出,萬人仰首,怔怔凝望。

唯有孟扶搖人在高處,目力非凡,將那瞬間奪目出現又消失在雲層黑暗中的旗幟看了個清楚,看見那旗上,墨跡淋漓的幾個巨大的字。

“我來也!”

“我來也!”

這是獨屬於戰北野狂霸氣質的通知方式——專門用來通知孟扶搖。

孟扶搖仰頭,看著那方被火燒紅的天空,看著那蒼龍飛卷消失於雲層中央,目光閃亮的笑了下。

大半年苦心經營,從真武到朝堂,慢慢鋪設步步上升,直至今日,她終於抓住了天煞腹心要害之地的三分之一軍權,徹底走近戰南成身邊,當初戰北野離開時她所發的誓言,終將實現!

不過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為山九仞,怎可功虧一簣?

她下樓,換了衣服便要出門,身後突有人道:“我陪你一起去。”

是雲痕的聲音。

孟扶搖轉身,遙遙火光映襯下,少年的眼眸清亮透徹,幽火浮沉,他看著孟扶搖,道:“太子有傷,身份也不宜暴露,宗先生也不方便,讓我陪你去。”

孟扶搖默然,雲痕又道:“太淵家裏來過好幾封信要我回去,我沒回,就是等著這一天,等你大功告成,我也好放心的離開。”

孟扶搖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起幾人各屬一國,都有自己的事業,因真武大會在天煞一聚,待此間事了,大抵都要離開的吧,比如宗越,八成也和雲痕一樣,是因為不放心這最後一戰才留到了現在,自從前段時間見過軒轅韻,他越發神神秘秘,消息傳遞十分頻繁,有時還會在夜間出去,不知道在準備什麼,孟扶搖想著人生聚散如飄萍,說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在那樣的路上,誰都難免孤獨。

看她出神不語,少年默默轉過頭去,兩人在遠處升騰的紅光和喧鬧裏相對無語,紅光映得兩人麵色鮮麗,眼神裏卻各自有些黝黯的色彩,良久孟扶搖長長籲一口氣,道:“要走的時候,不許偷跑,得讓我送你。”

雲痕“嗯”了一聲,自去換了一身護衛衣服,孟扶搖等他的時候,讓原本打算跟著她的鐵成回去,又喚過姚迅吩咐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