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無聲無息洶湧,伴著汗水灑落,兩人的身上都濕著細潤的光,她像一條遊魚,濕漉漉在彼此的軀體間遊走,一遍遍更緊的擁抱他,且讓她今日盡情放縱,補償他這一路所有的缺失和虧欠,如果可以,她希望補償得多些,更多些……
這擁抱如此放縱,這歡愛如此無休無止,這一夜含淚的抵死纏綿,似要將一生的精血盡獻於彼此。
天將明時她困倦無力,他才放手,手指細細在她汗濕的背部肌膚滑過,她閉著眼睛裝睡,聽見他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也愛你……很久很久。”
她閉著眼睛,在自己的疼痛的心跳中靜靜的聽,聽他睡下,呼吸勻淨,又等了一會,才悄悄坐起。
他安安靜靜睡著,沒有纏著她也沒有壓著她,這讓她不用再愁如何才能不驚動他的起床,她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裏深深凝視他的睡顏,那一張寧靜的臉,肌膚是高貴的玉質的白,而長長的睫毛覆下,在眼下覆出弧度優美的暗影。
她微微傾下身去,似想吻一吻那雙眼,然而她最終在半空停住,將一個吻,落在黎明清冷的空氣裏。
她靜靜抱膝在床上坐了一刻,黑暗重重落在她肩上,她似被壓得輕輕顫抖。
隨即她穿衣起身,無聲無息飄出門去。
再不回頭。
她走在長青神殿的黎明中,一路向前,手中握著薄薄的黃金頁。
那是大風留下的黃金頁的最後一張。
當初那卷黃金頁最後一張,畫滿奇怪的線條,她並沒有看出來是什麼東西,如今在長青神殿住了這許久,她終於明白,那是長青神殿的地圖。
長青神殿的地圖如何會在那冊子中,又如何會被大風得去,以及這冊子和她宿命的聯係,如今已經不知道答案,她現在注意到的,是地圖中特意標出來的地方。
長青神殿的接魂地宮。
數百年前,她就是在那裏,被創教祖師送走,送她去另外空間裏,一代代轉世曆練,等待彼此回歸。
如今她便要去那裏。
沒有得知母親消息,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然而今夜見了那一幕,她再無法硬著心腸這樣留下來,讓母親等不到她淒涼死去,死後無人送終,再在這個世界,享有自己的紅塵幸福。
那樣的幸福,在日後的日子裏,會化成戕心的刀,日日割著她良心的肺腑,將她的人生割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到那時,那也不會再是幸福。
她隻能回去,而這一別,再無回首之機。
雖然她有探問過離開的辦法,甚至有意無意中找尋長青神殿中關於此類神術方法的記載,雖然她最希望的是能回去給母親送終,然後再回到他身邊,然而便是她自己也知道,這想法實在太過荒唐,不啻於一個夢,空間劈裂,萬中無一的幾率,能回去已是萬幸,怎麼可能這般穿來又穿去?
那麼無極。
這一夜的顛倒狂歡,這一夜的放縱淋漓,是我所能給你的最後補償。
且過這一夜紅塵迷醉,再回首滄海橫波。
接魂地宮的金色巨門,在她麵前緩緩開啟。
這個地方竟然沒有守衛,據說數百年前自從祖師那一場大亂,這個地方便再沒有人來過。
曆代殿主在傳說中都是“飛升”,所以這裏雖然名義上是長青神殿殿主停靈的地宮,實際上連衣冠塚都不算。
孟扶搖輕輕走下刻著蓮花的石階,聽見自己的足音在幽深的地道中空洞的回響
甬道陰沉幽長,青花瓷長明燈熠熠閃爍,地麵是寬闊巨石鋪就,每三步石麵上雕刻著一朵巨大的蓮花,品字形的地宮在她眼前逐漸袒露,步步金光,耳室裏翡翠巨獸沉默相望。
一切,似曾相識。
那年初遇長孫無極時那個夢突然重來,孟扶搖毫不猶豫向主墓室行進,隨即她停住腳步。
那般高闊巨大,超過人腦可以想象的雄偉神奇。
潔白的石柱上瑞獸的圖騰升騰欲起,金黃的穹頂數十顆夜明珠熠熠閃光,頭仰至最高處方可看見日月星辰的金色穹頂,仿佛另創了一層九重天。
隻少了一座黃金棺槨。
孟扶搖撫摸著手中黃金冊,那上麵的線條早已鏤刻在心,她直奔墓室頂頭,九層金階之巔。
那裏一座蓮花台,青銅所製,整個富麗堂皇的地宮大殿中唯一陳舊暗淡的東西,台邊還有些發黑的斑點,似乎是血跡。
蓮花正中,是一個青玉三足小鼎,竟然也是似曾相識,鼎中有道淺淺插槽,孟扶搖滴血於黃金頁,按照自己查閱神殿所學來的方法,將金頁往槽痕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