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蘇鴻也托了遠在京中的蘇美人的福,徹底在鬆江站穩了腳跟,他也一反平日的溫溫吞吞的老好人作風,他本是個悠悠哉哉的性子,凡事隻會被人推著往前走,上一次奮進還是長子出身的時候,想著要給兒子掙一個好一點的出身,這次是想給女兒一個更堅實的依靠。他知道,在宮中,後妃想要過得好,除了要看聖上的恩寵,還要看娘家給不給力。很顯而易見的是,他這個正四品的知府比起京中勳貴來說,簡直是連提鞋都不配。

不過家世低微有家世低微的好處,新晉的蘇美人在宮中很是混的如魚得水。這次新晉的妃嬪大都是南方選進來的仕族女子,不比京中閨秀,從小接受的標準的閨閣教育,連嘴角的微笑的弧度都像是被尺子量好的一樣。她們大都數都是被嬌養長大,眉眼間還殘留著不諳世事的純真,為這個死寂的皇宮又重新注入了活力。

在這些新進的妃嬪一個接著一個獲得恩寵,將她們本來就不多的恩寵分得越來越薄,這些背後站著大慶最強勢最古老的勳貴和世家的後妃們逐漸坐不住了,於是根基不深的妃嬪就被一個一個的拉下馬。而這些事情卻與蘇靖毫無關聯,她由於水土不服,還在長期臥床養病中。

外麵有再多的風風雨雨,也吹不到她這一方小小的含翠宮來。蘇靖懶懶的躺著美人榻上,芙蓉色的宮裝裙裾長長的曳在地上,那宮裝的料子乃是極好的雲霧綃製成,宮裏存貨也不多,就這麼落在地上,蘇靖也不在意。看著含翠宮外碧綠欲滴的翠竹,旁邊還有兩個宮女來回的搖扇,她這個病美人可以再做得久一點。等新晉的宮妃們擰成一股繩,等那群後妃們被逼得狗急跳牆,等兩邊鬥得兩敗俱傷,她青春年少,有的是時間,等得起。

在這個後宮中,她的家世根本排不上號,她的容貌更加算不上頂尖,至於聰慧,後宮中太過聰慧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蘇靖的起點比別人低,她隻有先摸清這個後宮的生存規則,才能慢慢的前進。在宮中,隻靠聖恩隻能風光一時,等這陣子風光一過,怕是再也難得一個好字。

蘇靖長長久久的看著那片竹林,不知不覺的看的有些倦了,頭一歪便枕著手臂睡了過去,隻露出如皓雪般的手腕和和田白玉的平安鐲。站在旁邊打扇的宮女見狀,隻得將扇子扇的又輕又緩,不敢驚了主子的好睡。

蘇靖睡得很沉,很沉,這是她在宮裏睡得最沉的一次。她在夢裏回到了鬆江府的蘇家,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兒,住的院子是家裏最好的,比幾個弟弟都要好,屋內的床前也有一張榻,是典型的江南工藝,流動的線條,精美的雕花,夏日的時候在上麵鋪上玉簟,小弟弟最喜歡最喜歡在上麵打滾了,但是陳氏卻不讓他們在上麵睡太久,因為太涼了怕他們受不住涼氣

那時候多好啊,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羨煞旁人。夢裏全是糕點的甜香氣息,陳氏最擅長做的就是雲片糕了,色澤雪白,香甜軟潤。那時還在青浦的時候,陳氏還沒有那麼多官場上的應酬,家中又隻有她一個孩子,自然是她有所求,無所不應的。她時常纏著陳氏說,要吃阿娘親手做的雲片糕。其實深閨婦人鮮少有洗手作羹湯的時候,但是賴不住她磨,隻得給她做,這一做,就是許多年許多年。

其實她為什麼要進宮呢?她雖然有青雲之誌,但是也是看著父親母親多年蝸居在小縣城裏被逼出來的。父親雖然是科舉出身,但是家裏隻是普通的鄉紳之家,母親家裏也並不顯赫,數得出名號的就是在京城裏做著四品京官的舅舅。可是京官說著清貴,卻沒有什麼實權,當年兩個弟弟出生後,父親其實是牟足了勁想往上爬的,他在青浦做出了不少的政績,隻是被一位大官的侄子摘了桃子,父親有苦說不得,又另外走了門路,投效了知府。

父親給這個知府賣了不少的力氣,才得到了這個知府的職位,而那個知府卻憑著父親做出的政績,得了上麵的青眼,升入戶部做了天官。她伏在父親的背上,看著父親頭上的白發,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她既然享受這父母的偏疼,便不能總是縮在父母的懷抱中享受這父母的疼愛,她下麵有兩個弟弟,她要給家裏搏一個青雲道出來。

蘇靖睡得很沉,渾然不覺窗外有人在窺伺她,打扇的宮女們很是惶恐,也不敢打擾這位蘇美人的好眠,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