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乍暖還且寒。
可值你專注之時,那份景致,或由景而生的情懷統統擄入心中丁點咀嚼,一個寒字,又覺其有點言過其實了。春夜,也就是那麼濕潤、溫和、清新與芬芳。如果,如果不是因為心中有那麼一點點小坎兒,也許,也許真的會醉了!此刻,與寂靜相伴,和燈兒對飲,所有的,所有的都逃不過琴兒的對譯。
不曾想著,從窗兒吹進來的竟是片暖意,又過去了。
好愜意的春夜、愜意的風!
可心,心卻怎麼也愜意不起來。
月夜,暖風,人可難求。仲卿,你還好嗎?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今夜,蘭兒特別特別的想你,切切地想著你。還夾著一絲惆悵,一種莫名的鬱悶。我想拒絕,可事實就是這樣的心情,我拒之不得,揮之又不可去,無可奈何。
娘,也不快樂,身子又那麼虛弱。如此一個府第,上下裏外都是娘一人擔著,著實是難為她了。雖然,有些事,不很愉快,但蘭兒卻不知道娘到底是因何而不快?如果,真的能如阿莊所說,隻是帳目上的瑣事,那就讓蘭兒放心了;倘若不是,蘭兒又該怎麼做呢?怎麼做才能使娘感到快樂?蘭兒隻有努力嚐試著。也許,就也許吧,好了,還是不要去想那麼多,去想那麼遠,正如小蓮子所說,想要得到快樂,就得先拒絕煩惱,既然有些事情拒之不得,揮之又不去,那還不如任其自生自滅罷了。仲卿,你認為呢?
可是,可是思念我卻無法阻止,無可變更!隻有生,沒有滅,永遠都這樣。也不知道,這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的風,能否將你的問候帶給我,把我的思念遞給你?還是這風,你也能感受到的,你一定能感受到的,不知道,它這趟回去,又能否將我無盡的心語帶給你?
還有這琴聲,切切!
春夜乍暖還且寒,蘭芝獨坐於琴台前,心中私語,伴以琴聲悠悠。
思念,卻是如蟻咬身。
“又怎麼啦?”
此時,娘走了過來。
隨之也卷來了一陣寒意。
“沒…沒什麼。”蘭芝連忙站起身:“蘭芝隻是覺著…”
“覺著有點苦悶對不對?”娘接過話來:“還有那麼一點委屈之感,想找個人說說心中之大不快,可又很難?我就知道,你們嘴上恭維著我,可心裏卻在不停地怨恨我,是不是?”
蘭芝搖了搖頭:“不是的,娘,蘭芝心中絲毫不覺得委屈,沒能替娘分憂解悶,這才是蘭芝心中的大不快。娘照顧著如此大的一個府第,如同肩挑一個沉甸甸的重擔,難為娘了,蘭芝怎麼還會抱怨您呢?”
娘冷冷而語:“哼!人站對麵,心隔千裏,漂漂亮亮的話誰都會說。你看看你,不去彈點歡快的曲子,怎麼盡彈些哀哀怨怨、傷感鬱悶的曲子呢?還說心中沒有受到委屈?”
蘭芝說:“娘,您誤會我了。”
“誤會?”
娘笑了聲,隨即又迅速斂起:“我倒但願我是真的誤會了你。我真不懂,你能嫁入我焦府,嫁得卿兒這樣的好夫君,你還哪來這麼多的不如意?娘不就是板著麵孔多說了你幾句嗎?你倒好,便一人悶在這裏去彈這些難聽的曲子?都快半夜了,你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麼?如果卿兒回來,你這樣子,會使他意誌消沉的!不僅如此,你還會使得他牽腸又掛肚,誤以為我們關係不和,你,明不明白!”
蘭芝不再言語了,隻是凝視著窗外,皺著眉。
“一副苦瓜相!”
拋下這句帶刺的話,娘拂袖而去。
真的,春夜乍暖還且寒。
可後來,娘的臉上又有了點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阿莊欲扶焦老夫人站起,她卻自己站起身,口中還連連叫好:“真是太好了!上次在花園裏,小蓮子她們蕩秋千,你匆匆跑來告訴我,說府君還沒傳個話過來,我還真以為,他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呢,這…這回我就放心了,我終於給卿兒鋪平了道路,以後如何如何就全得靠他努力了呀!”
阿莊說:“放心吧,老夫人,小公子他那麼孝順,一定不會辜負您的希望的。更何況,上次您親自去把該打點的都給打點了,既然府君林大人能親自收下老夫人您的一片心意,盡管禮單薄了點,可也能維持住你們那份世交了。老夫人,您就放寬心,總有一天,小公子他會…”
“唉!”焦老夫人卻又一聲歎息,打斷了他的話,並且說:“我並不苟求卿兒他能做到焦家先輩官居台閣那份位置,隻要能有他們的一半就行了。真的,哪怕隻是做到一小半,一小半的一小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阿莊點了點頭:“怎麼說,那林大人的府上先前也曾得到過咱們焦府的恩惠,小公子他又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再加上您的一番苦心栽培,小公子他一定會仕途無量的。昨日,林大人還托人傳話過來,希望您有空去林府走走。”
“走走?”焦老夫人幹笑了兩聲:“那都是客套之詞!哦,對了,這些事,你有沒有在新夫人麵前講過?”
“當然沒有!”阿莊直起腰:“老夫人沒有吩咐的事,我阿莊怎可擅自去做?”
焦老夫人滿意地笑了笑:“這就好。”
可阿莊又說:“自從新夫人嫁進府,算起來也有一年半載之多了,阿莊覺得,其實新夫人她…”
“你懂什麼!”
焦老夫人再次打斷他的話:“小媳婦寵過頭,賽過一頭牛!她來自鄉野,入我焦府,如不趁先好好調教,以後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雖然,有點苛刻,但總比放任要好得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