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敢耍我!”
未能求得風和月,世好自認為是場羞辱,更責怒於蘭榮:“居然耍起我來了,把我當猴子,啊?”
氣惱之至,他掏出上次在客棧夢留之物,一張明為蘭榮寫給蘭芝,實為世好自遮的字條。不過,確實是蘭榮著筆。可惜,它的命運還未來得及發揮燦爛,在主人的懷中僅舒適了一陣子,便夭折了。
世好將其揉成一團,扔了。
“少爺,說不定是劉蘭榮和那陌生人早就合計好了呢?”
“想騙我的錢,沒那麼容易!等我得到了蘭芝姑娘,我讓他這做兄長的一錢不錢!”
“可眼前?不知他的妹妹現在內情知有多少?如果劉蘭榮和那陌生人合計好了,那麼陌生人必定會知道您的身份,倘若陌生人再將您在客棧之事告之她,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阿良的提醒,世好沉思了一會兒,後說:“不管怎樣,先把劉蘭榮這臭小子給找出來,我看他怎麼說!”
“如果他溜之大吉,回鄉下去了呢?”
“溜?往哪溜?”
世好自信地說:“就算他現在將手中的錢全都拿回去用以還債,我信他能堵漏補缺。不過如此一來,他定會手中所剩無幾,加上他那麼嗜賭如命,還有吃穿住用,所需之處太多了。我就不信他會那麼老實地往家中跑。特別是,這沒錢的時候去過一過有錢人的日子,當然好過;可要是反過來,這有錢的時候再去過沒錢時候的日子,那就沒這麼舒坦了。可萬一,他溜回去的最大可能性?除非他在城裏大贏特贏了一把,回去避一避倒也有可能。”
“這麼說,少爺,那這臭小子說不定還在賭局上?也說不定,他又輸得出血了呢!”
“總之,他現在的去向很難加以肯定,但我不能就讓他這麼避著我,我也不能這麼等下去,丟點錢財倒沒什麼,我秦世好的錢財如流水,上遊可淌,下遊也可去,我不太計較這點小得失,倒是這口悶氣讓我給咽著,我不得不計較了。我還得趁熱打鐵,贏回我想要贏的一切,我的一番愛,一定會有人接受的!”
“對!這口悶氣得出,找到那臭小子,看他怎麼來解釋。”
“阿良。”世好開始吩咐了:“能不能挖出這條小貪蟲,就靠你了。現在就去,給我將全城賭場尋個遍!若是能逮著他,就先把他提到飯莊去涼快涼快,明白嗎?”
阿良領命:“明白。我也正想出口悶氣呢,阿良這就去辦。”
阿良走後,世好又獨自沉思了會兒,然後便獨自怏怏回房去了。
也原以為那張字條,經世好這麼一搓成了個團,在世好扔出去的那一刻命運就此夭折了,殊不知,它竟又躺在了一個人的手心之中,這回倒真的能發點光和亮了。
我哥?他在搞什麼鬼呀?小鳳姐被氣回了娘家,他就?
世瑤又一次仔細看了下那字條——
對不起了,妹妹,哥因欠別人太多賭債,無奈無奈之下出此下策,不要怨恨哥,蘭榮。
蘭榮?蘭榮是誰呀?如此下策,不要怨恨哥?妹妹?
世瑤當然不得其解,更想探開這個秘密了。
她真好奇。
還是這片月色麼?
你怎麼,總舍不下你那身如明鏡般的銀裝。
是否,今夜不再朦朧,
定能撫慰,一雙兒女心中無盡的憂傷?
“從昨夜起,娘都睡了一天了。”
“蘭兒真的不知是哪兒做錯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心中的委屈不比這月色少,可娘畢竟是娘啊!我們都在不停地努力,一刻都不停。我也知道,有些事並不是你努力了便會有個好結果,可如果不去努力,那麼會一點結果也沒有。”
“像盼著春天一樣,蘭兒每時每刻都在盼望著,盼望著娘能有片持久的笑容。盼望你能平安歸來,盼望小蓮子快快樂樂快點長大,也盼著小玉今後能有一個好的歸宿。更盼著,這個家春天常在,有溫有暖,親親又融融。”
“蘭兒,不是辛苦你,是難為你了。”
“那就抱緊我吧!”
月光,如銀而瀉。
花園裏,這對兒女也正靜靜地沐浴著,洗卻著心靈上的傷痕。
更美的,不僅僅是月色了。
可又讓這月兒走了一程。
過後,仲卿雙手撫mo著蘭芝的臉兒,真誠地對她說:“相信我,我隻簡單,又很平常的一句,我會好好對你的。”
蘭芝無語,她流淚了。
“怎麼,你不信?”
仲卿急了:“我有理由會讓你相信的,不是現在,是今後漫長的人生之路,風風雨雨,坎坎坷坷,我都會珍惜我所該珍惜的一切,哪怕是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會讓你明白的。”
蘭芝笑了,臉上仍掛著淚。
仲卿真像個愛生氣的孩子,他鬆開了,低著頭說:“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填不了你心中的委屈。說多了,說飄了,連我自己都會覺得有點虛偽;若是說少了,又怕你會亂猜疑我。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怎麼說、怎樣做才能安慰你,此時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明天一早,我又要趕去府衙了,可我心中真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蘭兒?”
這回,是蘭芝緊緊地將仲卿給抱住了。
“你已經寫在臉上了,你不說,蘭兒再笨也能讀得出來。”
“這麼說,你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我所做所為、所能努力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相信你。仲卿,我更需要你。”
仲卿也無語了。
他用他的深情去吻掛在蘭芝臉頰上的淚珠,去吻……
還是淚珠,這刻從蘭芝心底流出來的。
月兒,你是否也該歇下腳了罷?
有人在傷心,當然就會有人在快樂。
這個世界,怎能少了色彩而沒了精彩。
就連:此蘭榮非彼蘭榮了。
“這個,那個?什麼什麼,一二三四五,快點跟我走,我的馬車就在前麵了。”大街上,蘭榮一聲吆喝,身後五個夥計,各自手中捧著東西,趕緊加快了步伐,緊隨其後。
從未著過這麼鮮豔上好的錦緞,他真的是精神多了。
他不免又回過頭來,得意地看了下他的部分“勞動”所得:這幾個夥計,手中大都捧著名貴的茶具、酒具,更不用說還有大匹的綢鍛了。再加上自身這套“門麵”裝,等會兒到了前麵上了馬車,絕對算是風風光光地打道回府了。那幾個夥計見客主回過頭來,趕緊頻頻點頭,蘭榮更覺飄飄了。在收回目光的同時,他又掃了下路邊艱難經營的商販,他更自信自己,就算他的雙腳還沒到與這些人的頭齊線走,也足以趟他們的腰線而行了。
也不用說,他這回可狠狠地贏了一筆。
一商販用熱情攔下了他:“公子,天熱了,像您這般嬌貴,我的扇子正好合乎您,買一把吧。”
蘭榮拿過來看了看,又放了下去:“我要這玩意做甚?”
賣主殷勤地說:“公子,這可是名貴加品位啊!”
蘭榮即刻儒雅起來:“可惜,沒佳人題詩,有何名貴?罷了罷了。”
賣主又說:“公子,我的扇子賣的就是個可惜。您聽我說,隻要公子您認可的事,自然就會有佳人憐惜。我這裏若是讓佳人給題好了,公子又何來雅興?像公子這品這格,若是將此扇買去,等著給您題詩的佳人那還不排成長龍啊?”
“好,買了!”剛買下扇子,那邊又叫開了: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您請過來,您這麵色如桃而紅潤,可惜,今天這天氣如此幹燥?”
蘭榮笑了:“我剛買完那邊的‘可惜’,你該不會又要讓我買你的‘可惜’吧?看你們這些做生意的,這張嘴皮子還了得,盡會討好賣乖。”
此賣主說:“哪裏哪裏,公子您福相好,命運當然好!我們不賣點乖,像您這般貴人會連小瞧都不瞧我們一眼的。我這‘可惜’同他那‘可惜’那可不一般哪!公子,天氣這麼幹燥,您可要好好疼惜自己才是,我這桃子剛從樹上摘下,立刻就運到這裏來,我賣的是新鮮。公子不如買一點,對您的容顏大有益處哦?”
蘭榮又笑了:“淨瞎吹!止渴怎麼又成了容顏有益?好吧,費了你這麼多的口舌,想必也折騰出汗來了,就買一點吧。”
滿足,往往會來自別人的……
早有馬車在等候了。蘭榮待那幾個夥計給上好了東西,自己付完了錢,便上了馬車,隻等著車主啟程回去了。卻見車遲遲未動,他坐了一會兒,又一骨碌下來:“喂!夥計,你還磨磨蹭蹭等什麼呢?”
“等你呀?劉公子。”
從馬車前分別過來三個人,沉著臉:“你也不下來,同我們打個招呼,就這麼走人啦?”
蘭榮傻眼了:“不是不是!其實,我說,阿良兄弟,你,你聽我說,是這麼回事,我?”
阿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呀,也太不夠朋友了,大把大把的贏了,也不讓我家少爺擺桌酒菜,好好給你慶賀慶賀,就這麼不辭而別,未免有點說不過去吧?喂喂喂,我這嘴裏一無冰,二無雪,你幹嗎抖乎抖乎啊?喂,你該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之事,那可就更不能一走了之了,怎麼樣,請回吧?”
“阿良兄弟,好兄弟,見了你家少爺,你可要幫幫我,替我說幾句好話,行麼?”
“我哪敢呀!你老兄不是教導過我嗎,在少爺麵前說您老人家的話,我還沒夠那個份呢!”
“我混帳,我瞎扯!阿良兄弟,話已說出去了,您就別跟我這樣的人一般見識。”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不過,我家少爺的脾氣,還沒讓你見識見識呢!天這麼熱,你們兩個,還不快點將蘭榮兄給請回去涼快?”
另兩人架住了蘭榮的胳膊,往馬車上推,並用繩縛牢後,一人看著,一人備馬,馬車便駛向居仙閣飯莊。
阿良當然是回秦府複命。
世好也早就在書房裏等著他了。
“有好消息了?”
“果然不出您的所料,這小子肯定是用您給的那筆錢狠狠地翻了本,大把大把地進了口袋,正在街上充闊之時,讓我們給撞上了。也差一點,就讓他上了馬車給溜了。少爺,那小子害怕得直發抖呢。”
“按我的吩咐,你讓人將他送到飯莊涼快去了?”
“少爺,這又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我問一下放個心而已。當然要送那兒,難道還能將他請到這兒來不成?就先讓他在那兒好好涼快一夜,明天再同他結帳。你等會兒趕去吧,記住,看緊點,也別太為難他了。”
“知道了,少爺。”阿良告退。
書房裏,又隻剩下世好一人了。
不知是喜悅,還是愁楚,他仰天深歎了一聲:“可恨,可惱,我心思伊人,伊人卻不知啊!”
相約居仙閣。
世好剛開始還能有點和氣:“哇,眼圈這麼紅,蘭榮大哥,你一整夜都在想些什麼呢?”
“我現在無論說什麼,秦少爺你也不會信我了。”
“信!一定信!”
世好還露出了點微笑:“那就要看你怎麼個說法了,但你可別告訴我,你一夜過來就想出個什麼誤會、什麼巧合,我不大喜歡這些詞,那是耍猴老師傅的把戲,你換點新鮮的。”
“我真的沒有耍你,秦少爺,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我真的是讓我那老鄉給瞎碰上的,所以才攪了局。其實,其實那小子打小就喜歡上了我妹妹。我好賭,他愛管閑事,見我那天慌慌張張的樣子,你說,他能不多疑,我又怎麼去阻止嘛。”
蘭榮倒覺得受了委屈。
世好不太和氣了:“那就不能怪我信不了你啦!我告訴你,那小子上得客棧親口對我講,是你讓他上樓的。今天且不論你是否同那小子合起來算計我,我沒那個閑情,我好心好意將你當兄弟,你卻不把我當弟兄,這也算了,不過…”
“你小子!”阿良給了蘭榮一巴掌:“真人麵前,你也敢說假話。”
蘭榮害怕了:“不過什麼?秦少爺,我可是真心真意想幫你啊!你,你容我再想想吧。”
阿良又是一巴掌:“還要想,都讓你舒舒服服、涼涼快快地想了一夜了,你還說要想想?”
“不過嘛…”世好開了口:“你拿了我那麼多的錢,你有沒有發覺你的手掌心有些什麼感覺?”
蘭榮不明白:“感覺,什麼感覺?”
“阿良!”世好暗示著他:“蘭榮兄怎會沒感覺?不會吧。”
阿良笑了笑。轉身,他提來一隻開水壺,走到蘭榮麵前:“你小子拿了我家少爺那麼多的錢,怎麼會沒點感覺呢?我不信,你把你的手伸出來,快點快點,我就不信你沒感覺。”
蘭榮退縮著:“秦少爺,阿良大哥,你們?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阿良說:“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那我告訴你,在這個世上,不管是拿我家少爺的錢,還是白拿別人的,都會覺著手心燙的。你…你就沒點手燙的感覺?未免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吧。”
“別別別,別這樣。秦少爺,我想好了,我真的想好了。”
“早說嘛,大家就不傷和氣了。”
阿良移開了水壺。
世好示意蘭榮坐下,大坦心懷:“相信我,我是真心的,蘭芝姑娘是我心中最欽佩、最愛慕的女人,我愛她勝過愛自己。可惜姻緣已定,她為人婦,我已為人夫,但我決不會放棄努力。不用我多說,蘭榮大哥心中自有明白理兒。蘭芝她既為人婦,可她得到的卻又是什麼?焦仲卿,他能給蘭芝的未來帶來幸福嗎?最可憎可惡的還屬那老巫婆!總有一天,蘭芝會被她給逼得走投無路的,就算沒有我的介入,事情也一樣會發生。無論是我,還是蘭榮大哥你,我們又怎能看著蘭芝默默的葬送自己的一生呢?再說我吧,平生隻重一個情字。隻可惜,我的苦衷又有誰能知曉,我的婚姻已名存實亡,守著它如守墳墓,同床共不了枕,更如同過路人。隻因家父一手操辦,葬送了我多少兒女情懷。可上天,上天卻愛憐我!在我孤獨寂寞、萬般沮喪之時,有幸三緣見得蘭芝。我是一個男人,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我的激情再度被激活,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為了蘭芝,我真的可以拋舍一切!”
他的激情像似真的被激活了。
“你都聽見了吧?我家少爺那可是至情至信之人。”
“秦少爺,我?”
蘭榮擺出愧疚之態:“是我劉蘭榮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從今往後,隻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阿良拍了拍他的肩:“別說什麼今呀後的,一轉眼,你還不溜了。認真點,讓你想了一夜,你該不會說,你什麼也沒想出來吧?”
蘭榮眨了眨眼睛,後輕輕點了點頭。
“你能這樣,那我們還會是好兄弟嘛。”
世好問:“我的一片誠心,加上蘭榮大哥你的一片熱心,會造就一份天緣的,對不對?”
蘭榮說:“我幫完你這次,這回,我可就真的回去了,若再不回去,我怕那些債主們又要等不急了。等我將他們給打發了,我真的想正正經經地去做點事,我總不可能老來煩你。也沒什麼,我就擔心那些債主們會利加利,利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