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剛過,晨風微寒。石頭走在青石小橋上,昨晚下了一場雨,路上還有些濕滑,腳底一溜一溜的,扯得背上有些發疼。早上練功的時候心急了些,用力過猛,又扭到腰了。也不記得是第幾百回摔著了,媽蛋的,那賊和尚怎麼說的呢?練成了金鍾罩,渾身金鍾護體,被八百斤老牛掉撞下都不痛不癢。想到這裏石頭就忍不住狠狠地唾上一口,“咄”,一口老痰飛向橋下去。
“日他仙人板板,哪個狗日的在上頭吐口水——”一聲尖利的吵罵的聲音,劃破清晨的寂靜。
糟糕,禍事了。橋下肯是又是哪個船家靠了船在賣魚,得趕緊撒開。於是石頭一瞬間動了起來,跑完小橋,閃進旁邊的小巷,一溜煙跑過了一排柳樹後麵,回過頭來斜著看向石橋的方向,隻見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一手摔打著什麼,另一手拿著一把火鉗,罵罵咧咧從橋邊梯子上走下來。
“這肥婆!”石頭呸了一下,有點慶幸地拍下胸口,他可還沒忘了去年下學後,從河岸上扔石塊打水漂,打破她家漁網,被追了半個時辰的事,隻得往家裏跑,哪知一翻過紅牆,被打大伯捉個正著,然後被兩個家丁往柱子上綁了一夜。
石頭今年剛好十五歲了,家就住在清水河頭邊上的大宅子裏,紅牆青瓦,九進三疊,背山麵水,端的好一座莊子。可惜石頭過的真的不好,隔三叉五就挨打,歸根結底是他的父親周天行,很早的時候真的把爺爺給惹惱火了。
據說周天行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是不錯,唇紅齒白,目若朗星,文武雙全,家裏給說了一門親事,是爺爺最寵的小妹的女子,也就是他的表妹,和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不知道周天行他哪根筋搭得不對,硬是逃了婚。爺爺被他小妹一家罵狗血淋頭,沒個撒氣的處。
隔了兩年周天行回來,中了進士,在外麵成了親,娘子就是石頭的母親。家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本城官麵上的,書院的,老街坊,老親戚,還有些膀闊腰圓不知什麼來路的,就是表小姐一家從沒個人影,仿佛恨死了他。老爺子雖說十分想把他來狠狠揍上一頓,也總沒找到一個空閑。
邊走邊想事,石頭不一會了到了書院的門前。丈寬的雙門,排釘,虎頭叩。門上方是四尺對開的牌扁——上書“慎思書院”四個大字,是裏麵博古通今的張篤張夫子親手寫的,這個張夫子六十多歲的年紀,早年在外麵當過大官,能講四書,說五經,詩文稱名,道德高標——據說。
裏麵就鬧鬧嚷嚷的聲音傳出來,今天是什麼鬼,以往這個時候,學生們不應該都在溫書了麼?也沒多想,就推開了門。
突然頭上一黑,石頭心中一凜,揮手就是一拳打上去,同時身子往左一避,雙腿向下微蹲如抱金鍾。
“哐當——”一聲,諾大一個火盆,當頭一滾,掉到了地上,黑灰撲了石頭一個滿臉,還是燙的。地上的柴火還閃著火星。
——這群王八蛋!
石頭心中恨恨地想。
石頭把眼睛往院子裏那一瞪,男男女女,都在大笑,還有幾個前仰後合,腰都直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