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明時節(1 / 2)

仲春末,暮春始,細雨綿綿,柳枝泛綠,洪都城內的春意似乎比尋常地方更加濃鬱些。

轉眼間,新皇登基一月有餘,如陳世與法克師傅所料一般;大赦天下,除去十惡之人,大辰境內的所有監牢裏的犯人都獲得了相應的減免,陳世也如他與劉百善所說一般,在新年伊始便從知府衙門的牢獄中走了出來,過了元宵佳節,還未出正月,便到劉百善府上做了師爺家孩子的伴讀。

清明時節,劉百善不是洪都人,卻是讓陳世休息了一日,以便他祭祖思親;自打陳世入得劉百善府中,劉百善對陳世自是百般善待,雖然名義上是讓陳世來與師爺家的孩子做個伴讀,但是明眼之中,自然是為了對陳世的特殊照顧。

小院青苔,細雨打濕了屋前的石階;陳世收拾著今日上墳所用的錢紙香燭,看了一眼仍在打坐的法克師傅,忽然想到似乎今日一早道朗老道便不見了蹤影,便好奇的問道:“道長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嗎?”

“道長覺得今日自己財運來了,今日恰逢清明時節,一大早便拿著自己的行頭出門去了。”

“好吧,我還以為道長在洪都還有仙逝的親故,一大早上墳去了呢。”陳世沒有多想,繼續低下頭將容易被雨水打濕的東西細心的包裹好,一旁的法克師傅卻笑了起來。

“道長平日裏素愛抬杠,你這話要讓他聽見,恐又要與你爭執不休。”

陳世也是笑著搖了搖頭,這兩個月的相處,讓他們三人間自是越來越是熟絡,之前此屋之中,隻有陳世與法克師傅,且二人都是頗為理性,少有爭執之人,所以平日裏除了一同研習古典,或者各自練字打坐之外,此屋便沒有什麼熱鬧可言,但是自從道朗老道來到這裏,這間屋子便失了以往的寧靜,每天熱鬧的不得了。

本來三人中道朗老道最為年長,所以本應屬他最為穩重,然而平日裏與人主動發生爭執的幾乎都是道朗老道,陳法二人稍有不慎,便會引起爭端,而每逢那時,道朗老道總要爭個一二三四,不然定然不會罷休;從陳世出獄的近兩個月來,二人已經漸漸習慣,平日裏說話也是小心謹慎,生怕擾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寧靜。

“師傅,我出門了。”陳世收拾完畢,背上竹樓,與法克師傅道了一聲便出門了。

綿雨細細,打濕了行人的鞋尖,出得城來,路上皆是上墳祭祖的人,偶爾有人麵露悲色,必然是剛剛失去了至親,還未回過那悲痛。

阡陌小徑,陳世四年來不知走過幾回,今日又是清明,小徑旁雖然茵茵綠草,蜂蝶嬉戲,頗有些詩情畫意,但此時的陳世卻是絲毫提不起情緒。

雙親亡故,雖然已經過去四年,但是對於曾經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孩子來說,這四年裏的經曆是多少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體會的,哪怕如今,換作尋常人家,這般年齡也還是依靠著家中蔭木,就算是窮苦些的人家,這般年紀至少不會顯得孤苦伶仃。

然而對於有些人來說,這般年齡便要逼著自己從思想的軀殼裏蛻變出來,生生的將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剝離開來,然後變成一個本不該屬於此時自己的模樣。

小徑越走越窄,周圍的雜草也漸漸多了起來,不知行了多久,陳世停在了一處略顯荒蕪的地方,雜草之中,一座矮矮的墳包,如果不仔細觀看,都想象不到此地便是陳世雙親安息的地方。

他低下頭默默的清理了一下周圍的雜草,將身後的竹樓放在了一旁還算平整的地上,取出一塊幹淨的麻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那塊略顯斑駁的石碑。

“爹,娘,孩兒來看你們了。”

周圍寂靜,除了這一人一孤墳,再無他人;當初陳世的父母死於離奇,族中老望皆說此乃不詳,任憑陳世如何哀求,卻還是不準他的父母葬在祖地,最後若不是法克大師出手相助,陳世變賣家中細軟,恐怕今日連這塊荒郊野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