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孟宗政、畢德卿等督殘兵入利州,諸葛錦早已人事不省,諸將忙將他抬入府中。孟宗政與眾人商議,調回嶽綱等幾路人馬,諸將以宗政獨留榻前照看為善,各自退下。不多時,諸葛錦醒來,見宗政立於榻旁,忙叫聲“孟賢弟!”,宗政見狀大喜,忙問曰:“軍師醒了,身體如何?”錦曰:“老夫無礙,速傳令嶽三爵主兵退金州,令他速回利州。再令嶽駙馬、魏郊等仍駐原地,不得輕離。”宗政曰:“軍師放心,方才末將與眾人商議,已調回三爵主等諸路兵馬。三爵主現已至利州。”錦曰:“甚善,賢弟乃將才也。老夫命不久矣,有心腹之事托於賢弟。國家值多事之秋,然猜忌股肱,武臣不得善終者甚眾。我等受嶽元帥厚恩,相約共扶宋室。今嶽二哥雖亡,賢弟尚在。吾有六甲兵書三卷,祖上武侯所遺將苑一卷,盡付賢弟。日後討賊平逆,全仗此書了。”宗政忙拜謝軍師。錦又曰:“賢弟且去,召三爵主前來。”宗政答應一聲便下去了。
不多時,嶽綱進來問安:“叔父在上,嶽綱拜見。”諸葛錦曰:“賢侄既來,倒使吾想起你父來。當年與你父、牛通、何鳳等八總兵八拜為交,本欲共扶宋室。孰料白虎關前,七人罹難。嶽二哥征西凱旋,又逢殺身之禍。二哥平日最中意賢侄,欲將身後大事托付與汝,可知否?”綱曰:“綱定當繼承父祖遺誌。”錦曰:“可惜汝父棄世甚早,若有他一杆長矛在手,吾豈能北伐無功邪?”綱又問曰:“北伐大事該當如何?”錦歎曰:“吾已老矣,此等大事再無參讚之勞了!”傳命嶽綱召眾將進來。
諸將以李顯忠為首,分做兩班進府來。不想片刻功夫,諸葛錦又昏死過去。顯忠緊握諸葛錦雙手曰:“軍師醒來!”一連數聲,錦微睜二目,曰:“賢弟,生死自有天命,毋須悲慟!”楊繼周、畢德卿、陸文龍等老將一應跪倒,齊聲曰:“軍師善保身體,待黃龍府大捷之時,痛飲慶功酒。”錦苦笑一聲:“錦不過一布衣書生,蒙嶽元帥抬愛,掃北狄,征西戎,鞍前馬後,征戰二十餘載,閱戰陣無數。本當隨眾位及嶽元帥共圖大業,直搗黃龍,以完嶽精忠未竟之業。不想如今要去了,還望眾賢弟輔佐聖上,中興大宋。”眾將聞言,無不涕淚橫流。諸葛錦再欲複言,不想吐血數次,駕鶴而去,終年五十七歲。李顯忠等見錦已逝,金兵退走,在利州大舉哀事,差人向臨安報喪。
再說光宗於臨安正憂西北戰事,這一日戰報傳來,光宗聞諸葛錦薨,大驚失色。忙下旨追封為英國公、太尉,諡文達。又追封羅鴻為上柱國、太子少保,諡莊武。韓侂胄又進言曰:“聖上掃北眾將勞苦功高,如今金人退兵,當重重賞賜,以顯皇恩浩蕩。”光宗曰:“韓卿所言一概準奏,朕乏了,退朝罷。”侂胄無奈,隻得退下,暗思清君側之事。是夜,參知政事周必大、周王趙汝愚、太府少卿趙彥逾、尚書左選郎官葉適等齊聚韓府,商議宮廷之事。侂胄問曰:“某久在西北,朝中大事如何?”汝愚曰:“韓卿有所不知,自聖上登基以來,大小公事盡付後宮。李氏性妒悍,嚐訴聖上左右於二宮。太上皇以其不孝,拒見之。孤今晨去見太上皇,言及諸葛軍師病故,太上皇嚎啕而泣,以為失一臂膀。病體沉重,時日無多。”葉適曰:“朝中大事原多有六部大臣共議,上奏丞相。李氏盡收其權,宛若則天自居。”韓侂胄曰:“太上皇惡今上之不孝,今上惡太上皇之不仁,父子反目,國將不國。吾欲清君之側,以光我朝。眾位意下如何?”汝愚曰:“要行此事,還須殿帥郭杲鼎力相助。”正議時,忽有人傳報宮中來人至趙府,要見皇叔千歲。趙汝愚慌忙告辭,趕回府中。見來人卻是孝宗近臣喜兒。喜兒曰:“周王千歲,太上皇病重,太醫束手無策恐有個好歹,故而特召千歲入宮。”汝愚大驚,便曰:“茲事體大,請公公暫且回宮。孤換了蟒袍再去。”喜兒曰:“千歲不必換了,太上皇口諭:召皇弟即刻入宮,不必更衣。”汝愚隻得隨車駕趕來皇宮。
待入了內宮,見孝宗麵黃肌瘦,咳嗽不止。身旁四五個太醫圍護,卻不見光宗前來。汝愚怒曰:“今上何在?”喜兒輕聲曰:“千歲莫高聲,當心隔牆有耳。”汝愚更怒,複曰:“孤乃皇室至親,焉有坐視不管之理?”一把推開眾人,親自來見孝宗問曰:“皇兄,龍體如何?”孝宗微睜二目,輕聲曰:“禦弟來了,諸葛軍師果真棄世了麽?”汝愚曰:“前者李顯忠上呈奏折,確有此事。”孝宗曰:“蠻夷未驅,再不可擅殺武將。嶽雷亡故,朕心中甚愧,如此名將竟遭屈殺,實乃逆子不肖,寵信奸佞。”話未說完,連聲咳嗽。趙汝愚深恐孝宗氣急,忙好言慰之。孝宗曰:“朕不複有萬裏江山,然不忍見太祖基業荒於此等不肖子孫手中!”汝愚曰:“太上皇善保龍體,臣弟自當盡忠。”當夜二人暢談一番,趙汝愚至黎明時分方才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