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韓侂胄令郭倪為先鋒,率五千鐵甲軍直取建康府。倪本進士出身,粗通武事。幸有老將畢德卿、楊繼周隨行,便問計於二人。德卿曰:“建康府乃長江最後屏障,如今丟失,臨安以北再無險可守。末將請命率五百精兵前往收複建康。”繼周曰:“建康易守難攻,況金兵主力已至,城池堅固。末將以為當圍而不攻,俟其糧盡,必尋機突圍而出。那時布下疑兵之計,引他上鉤,便可一舉成功。”孰料郭倪自恃讀書進士出身,便曰:“如此忒也狠毒。郭某以為須待金人渡江之時,水戰而擒之,方可服氣。”德卿急曰:“軍情緊急,豈能耽誤?大人莫要書生意氣,壞了國家大事!”倪怒曰:“吾乃主帥,老千歲休得多言!”便命畢德卿率軍五百先行前往備置船舶,不出十日,大軍沿岸下寨,隻待金兵渡江。
畢德卿與楊繼周言:“這等書生,如何做得主帥?當日我等征討之時,嶽元帥無不當機立斷,豈有如此行事不遭敗績乎?”繼周曰:“他是主帥,我等雖為老將,卻不得自行其是。若遭敗績,必連累我等。”德卿曰:“賢弟本是九代將門之後,禦賜天波府重興楊家威名。今日何不引兵渡江劫寨,便可長驅直入,援救掃北王。”繼周曰:“吾豈不願為之?奈何韓相命我等不得將令,擅調兵者立斬。”德卿曰:“泗州戰事甚急,不可拖延。待老夫去見郭倪,若得分兵而戰,或可大勝。”當即去見郭倪,請分兵而戰。統製陳孝慶在旁亦曰:“大人,末將願隨老將軍同去。”郭倪曰:“既如此,當撥敢死軍八十七人於汝,若得破賊,必為爾等請功。”德卿、孝慶領命而退。
次日,二人率八十七敢死軍取道泗州而來。德卿謂孝慶曰:“泗有東西兩城,當令陳戈旗舟楫於石屯下,如欲攻西城者,乃自以麾下兵從陟山徑趨東城南角。”孝慶甚覺有理。當夜,德卿召眾軍士前來,飲酒吃肉,大呼曰:“國家待吾等不薄,今日便是報國之日。昔日江東甘興霸憑百騎大破曹瞞萬餘兵馬,眾將士可有破敵之心?”眾人齊曰:“當隨老千歲左右,寧死不退!”三更時分,畢德卿、陳孝慶率軍殺至泗州城下,德卿張弓搭箭望城樓上射去一封箭書。有軍士拾得,忙報知嶽甫。嶽甫得書大驚:“吾軍十萬餘,尚被困城中。老千歲偌大年紀,如何能成?”無奈,隻得命人準備突圍。
畢德卿見箭書已得,摘下金刀大吼一聲,一馬當先殺入金營,殺敵數百,金人大潰,守寨者開北門遁。宋軍八十七人殺入營中,大砍大殺,人頭滾落,血流成河。徒單顯睡夢中醒來,幸得親兵護著,死命逃出寨去。獨西寨猶堅守,德卿命立大將旗,呼曰:“大宋畢將軍在此,爾等中原遺民也,可速降。”金兵中多有漢人,聞言紛紛倒戈而降。嶽甫見金營大亂,亦命人打起掃北王大纛,手舞龍頭錘殺出城來,將逃亡兵卒一概打殺。甫親來見德卿,拜謝曰:“老千歲神勇,今以不足百人劫寨,大破金兵,曠古未有。”德卿曰:“賢侄過謙,世人皆以老夫年邁無用,今日破敵,聊以自表。隻惜未斬了金將。”甫曰:“困泗州者乃徒單克寧之子顯,他手中一對彎刀甚是利害。某與之大戰三百餘合不分勝敗,老千歲今後遇著此人,千萬不可大意。”三人準頓兵馬入城,見敢死軍八十七人盡無一人折損。德卿大喜,以為虎賁軍。
再說皇甫斌統兵馬三萬兵近唐州。唐州守將乃金國第一龍虎雙狀元,原是宋光宗李後之侄乾元。韓侂胄擁立寧宗登基,盡誅李後一黨,獨走了李乾元。乾元嚐經太行山,拜桃源洞定鼎真人為師。定鼎真人授之五鉤神飛槍法,曰:“此槍乃大唐羅家世傳槍法,無人可破。當年北平王羅義肋下佩彎刀,掌中掣銀槍,馳騁北漠數十年未嚐逢一敗。前者宋主駕前越國公羅鴻尚在,做個對頭。如今他已死了,又無後嗣,天下無人能破。”又教授飛刀技法,贈乾元八八六十四把飛刀,佩在鎧甲上。遇敵難勝,便可用飛刀取勝。乾元苦練武藝,曆經十餘年,將槍法、飛刀操練精熟。真人又教他飛刀洞石穿金之法,隻練得無人能敵,真人方打發他下山,到金國奪了龍虎雙狀元。隨仆散揆南下,破唐州首功一件,故此留鎮唐州。
皇甫斌哪知這許多事,依仗三萬兵馬,驕橫至極。一路好酒誤事,自比將門之後,百戰不殆。乾元初聞宋廷兵發唐州,恐嶽綱掛帥,心下頗驚。後聞韓侂胄掛帥,皇甫斌統兵來攻。不由大喜,謂左右道:“綱,將門子也。征伐多年,曉暢軍事。文武韜略,不在仆散元帥之下。惜哉宋主昏聵,能將不為之用,差這等紙上談兵之輩前來,焉有不敗之理?”下令全軍安守城關,不得私開城門,違令者斬。
皇甫斌兵至城下,命人連連叫罵,見免戰牌高懸,無一人答話。斌大怒,命人架雲梯攻城。宋軍士兵正要上前,隻聽城樓上一陣梆子響,射下一陣箭雨來。宋軍損傷甚眾,隻得退卻。一連數次,隻得回報皇甫斌。斌曰:“為將者豈懼死乎?國家大事,不可不前!”親率人馬督戰,宋軍連攻了半月。唐州城紋絲不動,宋軍屍骸遍布城下。乾元日夜巡城,見城下宋軍兵無鬥誌,帥無謀略。心下暗喜,趁夜挑選五百精壯甲士,開了南城門,率軍直入宋營。皇甫斌正在安寢,忽聞帳外殺聲震天,宋軍多在酣睡,不想這一場截殺,兩軍混戰。宋兵不辨敵我,亂揮戰刀。皇甫斌無力交戰,命副將慌忙保著自己殺出重圍。乾元率軍追殺,直將宋軍趕出百餘裏方才收兵。皇甫斌一戰大敗,無力再戰,慌忙命人報知韓侂胄,言唐州兵馬甚強,已成心腹巨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