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來遲一步。”跪在寢宮之前,沈崇名一聲長歎低下了頭,沒曾想到,一年前的分別,竟然成了自己和皇上的最後一麵。
隆慶帝有了遺旨,皇位的交接自然是毫無波瀾了,就在隆慶帝駕崩的第二天,還差十多天才年滿八歲的朱翊鈞即位,隨即下旨天下官員百姓為隆慶帝服喪一月。期間妓院關門歇業,百姓暫停成婚嫁娶等一切喜事。與此同時,經內閣商議之後,決定於明年改元萬曆。
“新皇即位,事物繁瑣,倒是一直沒能和你多說說話。”滿臉疲憊的高拱看著麵前的沈崇名苦笑道。
穆宗皇帝對於高拱的意義是什麼,沈崇名再清楚不過。雖然一直以來自己都是恩師極為得意的弟子,但是比起皇帝至尊的隆慶帝來還是要差上不少的。一個帝師的身份,足以讓老師明傳千古了。
“人死不能複生,還請老師節哀順便。”沈崇名沉聲說道。“先皇既已將輔佐新帝之事盡托老師,老師便將對賢弟的一番情意全部賦予新帝,以告慰先皇在天之靈吧。”
高拱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歎氣道:“這一點為師自然會做。可是新帝即位,牽扯的方方麵麵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宮闈之事,實非我等外臣所能處置,稍有不慎便是異常殃及身價性命的大禍事。”
看著高拱這一臉愁容的樣子,沈崇名不由覺得有些奇怪。這幾日他一直為隆慶的大喪忙前忙後,至於其他事情沒時間去過問,也懶得過問,倒是不知道老師碰上了這等難事。
“老師,不知何事讓您如此惆悵?”
麵對自己的學生,高拱倒也不隱瞞,愁道:“新皇雖然年幼,但後宮不可無主,這尊稱誰為太後,如今朝堂之上卻是意見不一,這事,為師為難不已啊。”
“老師,這新皇即位,自然是他的生母李貴妃尊稱皇後了,這您有什麼為難的?”沈崇名滿臉不解的問道,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怎麼會左右為難下不了決心呢?
瞥了他一眼,高拱卻忍不住搖頭。自己的這個學生雖然精明的很,但有些俗禮他卻一直不甚明了,怎麼教誨也學不會。
“李貴妃雖為皇上生母,可後宮之中陳皇後卻是先帝爺的原配夫人,這可是嘉靖皇帝冊立過金冊正王妃,按照俗禮,新皇即位,這太後之位自然是應奉給陳皇後。雖然陳皇後膝下無子,但同先帝夫妻多年恩愛異常,倘若當時先帝還能在挺一會兒,想必這太後之位也是奉給她的。”高拱說著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為難啊。
“既然如此,那便將這太後之位給了皇後娘娘便是,倒也算是了卻了先帝的心願。”沈崇名直接說道,也是很簡單的嘛。
“你……唉,你這孩子怎麼就聽不明白呢?現在新皇即位,身為生母的李貴妃自然是也想坐著太後,雖然有違禮法,卻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朝堂不少大臣也支持這樣,教為師如何能不為難。”高拱連連搖頭,不說還好,這一說卻更是煩惱了。
說了這麼半天,沈崇名總算是明白了過來,難得並非是在陳皇後和李貴妃之間讓誰做這個太後,而是如何能穩住朝廷大局。畢竟新皇即位,正是人心動蕩的時候,一個不慎便有可能將整個天下拖入四分五裂。
“老師,學生鬥膽問一句,擁立李貴妃做太後的,是不是張居正?”能讓高拱都感到難辦,朝堂是也隻有張居正了,看來這老家夥還是不死心啊,總想著折騰出一些事情來。
不料聽了這話,高拱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張居正此人雖有大略,但最善抽身事外。如今情況尚不明朗,他自然不會一意擁戴李貴妃。現在嚷嚷著讓李貴妃登上太後寶座的,是馮保那廝!”
說起馮保,高拱心中仿佛有了一根刺一般。這個死太監最喜好的事情就是見縫插針培植自己的勢力。
前段時間無為教反叛的事情攪動的天下難安,雖然先皇未曾責怪始作俑者張居正,但是朝堂上下官員卻隨風倒,多數人頃刻間都同他劃清了接線,生怕有朝一日先皇秋後算賬尋張居正麻煩事連累他們。
那時自己忙著統籌兵部事宜協助崇名平叛,哪有閑暇接受那些牆頭草的拜見獻媚表忠心。隻是不料馮保卻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使出渾身解數愣是將大部分一心貪戀權位的官員拉攏到了他的陣營之中。
對於這些隻能壞事的牆頭草,起初自己並未在意,隻是萬萬沒想到正值壯年的皇上竟然在這時候駕鶴西去。如今皇位交接,自己自然是不敢放開手腳把這些貪戀權位一心想著往上爬的牆頭草們一鍋燴掉,所以一時半刻間也奈何不得馮保分毫,倒是被他製約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