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大壯忙碌的身影，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大壯是我們四個裏最老實的一個了，最會替我們著想。可是我現在卻想著怎麼算計他。
“咳咳……”我幹咳幾聲，一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哥，那個……”
“小乞，別搗亂。”大壯的語氣活像是對待一個小花音。
我的氣都短了半截：“不是……那個，大哥，我有要緊事要跟你商量……”
“嘿！我家的驢肉最純正，絕對沒摻水！”大壯正忙著買賣，完全沒注意到我說什麼。
“嗯……大哥……”
“啊……什麼？小乞……你等一下再說！大哥忙著！哎！下次再來啊！”大壯高興地衝人卻揮了揮手，貌似心情好到了極點。
“大哥……”
我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卯足勁兒：“大哥！”周圍瞬間安靜了……
如果三胖當時在場，他一定會適時的來上一句：“瞧你這嗓子！把你放河東，獅吼都省了。”
“嗯，我聽到了。”大壯的反應倒是出奇的淡定：“怎麼了？是不是二哥又欺負你了？”
“不是。”我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大哥，我有孩子了……”
“挺好的啊……”大壯正忙著磨刀，隨口就答應了。
忽然沉默半晌……
“什麼？”
大壯把屠刀一扔，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使勁搖晃：“啥？孩子？你生的？多大了？”
開玩笑，大壯的手勁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我隻覺著喉嚨一緊，出氣比進氣還多。
“不……不是我生的。”我生不出孩子，真的。
“是……我收養的……乞兒。”我的眼開始翻白了，大哥！你要再不鬆手，我就死在這兒了！
“呀！這樣啊。”大壯手一鬆，我的腿一軟，一下子跌在地上。大壯嚇了一跳，連忙扶我起來，幫我順氣：“小乞，不要緊吧？”“沒事。”我咳嗽幾聲，做了幾次深呼吸……
“大哥，我想收養他，你願意麼？”我有些忐忑。我的家不是我一人的，我還有三個兄弟，我們都是孤兒，偶然走到一起，結下了不解之緣，是我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正因為如此，所以看重彼此，這是件大事，又怎能不聽兄弟的意願？
“可以啊。”大壯咧嘴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我一直希望有一個孩子。”大壯窘迫的把頭轉向一邊，我看到他耳根都紅了：“就當成親生的好了，我很高興……”說著，又到一旁忙碌起來。
心裏那種癢癢的感覺又回來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這叫感動。
可惜，當時我隻有一種想法：這種感覺，真惡心……
什麼是真情，我想我是不會明白的，我隻知道隨性，這一點，倒像極了我那個冷酷無情的朋友——月華。
我不禁想起當年離家時，母親搖頭的歎息聲：“蘇乞啊蘇乞，你到底是個孩子……”
我還是什麼都不明白。
心情莫名的沮喪，可是，我連沮喪的原因都不知道是什麼。
一路沉默……當我推開家裏的大門時，被裏麵傳來的一聲哀嚎嚇了一跳。聽著聲音是三胖，莫非……二瘦這家夥在動用私刑？一時間我腦海中出現了無數個三胖倒掛被鞭屍的場景。
“天哪！”我衝進聲音發出的西屋，眼前的景象讓我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喂！你們在幹什麼？”一進門就看到二瘦拿著個大剪刀對著花音比劃著，一臉嚴肅，花音被三胖按住手腳綁在椅子上，小臉成了苦瓜，還是不住的掙紮，在花音手底下的三胖卻因此遭了秧，他原本就不多的頭發被花音揪下了一大把，都可以看到頭皮了！
“剃頭……”二瘦頭也不抬地說。
“啥？”我愣了一下：“給誰剃？”
“他！”二瘦麵無表情的用剪刀指指花音，花音立馬掙紮的更厲害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三胖一陣更淒慘的哀嚎。
我：“……”
“快點啊！二哥！”三胖痛苦地向二瘦喊道：“你要再不動手，老子就要先一步變和尚了！”
“和尚？”我立馬警惕起來，一把抓住二瘦的手腕：“你要給花音剃光頭？”
二瘦板著臉點點頭。
“冷靜啊！”我直接上去抱住他的腰，死命地往門外拖：“二哥，你冷靜，冷靜！”
“冷靜你奶奶！”二瘦火了：“老子就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主！”他指指花音：“你當你是皇帝麼？留著這一頭白發有什麼用啊？裝長輩？呸！蘇乞，你看看，這家夥死活不讓我幫他剪頭發，摸他一下都不行！”
“嘖……”我皺了皺眉：“你跟個小孩子嘔什麼氣？他跟你又不熟，肯定不會讓你碰了！”我記得以前養過一隻鬆鼠，剛開始也是這樣：“他又沒把你怎麼著，發這麼大脾氣幹嘛？”
二瘦突然一僵，狠狠地瞪我一眼，冷不丁的把我推開，氣哼哼的向門外走去。
“誒誒……小乞！”三胖忽然不停地向我使眼色，他指了指二瘦的脖子，我衝著三胖指的地方一看，二瘦的脖子右側有一個明顯的青紫色牙印，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咬過。
我看的脖子一疼，立馬明白了，二瘦被花音咬了。
怪不得他會這麼生氣。
我同情的看了一眼三胖。二瘦最恨別人碰他的脖子，一碰就標準的發飆打人，再加上他的武功本來就高強，幹起架來攔都攔不住，看來這次是因為花音的年齡問題而無法對他出手，轉而拿他的頭發開刷，三胖估計也是路過被二瘦揪來幹活的，整一個出氣筒。
我歎了口氣，來到花音跟前，熊孩子在鬧別扭呢，腦袋垂得低低的，叫他也不理。
“過年新氣象，”我摸摸花音的小腦袋：“你二爹爹也是為你好，大過年的哪家的孩子不打自己打扮的跟個天仙似的？對不對？一頭白發像什麼樣子。”花音腦袋一撇，直接無視我。
我終於明白二瘦發火的緣由了，靠！這小屁孩怎麼這麼拽？
我的耐性耗光了，用力把花音的腦袋板正，直視著他的眼睛：“把頭發染黑或是剃光，自己選……”
花音瑟縮了一下，有點委屈的看著我。
嘖……我就說我最受不了這樣了。
“好吧，我給你把頭發染黑。”我幹咳一聲別過腦袋：“白發太顯眼，很容易招惹麻煩。”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好不好？”
花音沒有回答，不過緊抓著自己衣角的手卻鬆開了。我笑了一下，這是妥協吧，這別扭孩子……
事不宜遲，我還想領著花音去找人做幾件衣服。
“三胖！”我捋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去！把二瘦的墨汁拿來！”家裏就二瘦尚懂風雅，時不時來上一首即興詩，用三胖的話來說就是窮酸詩人，白要飯的。因此，二瘦房裏總是文房四寶樣樣俱全。
二瘦打坐在院子裏的石頭上閉眼冥想，聽到我這話，冷哼一聲，眼睛都懶得睜開，涼涼地說了一句：“在房裏的西北角上，出來時別忘了把門關好。”
三胖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捧著一塊墨來了。
我看著這塊小小的魔石，有點發愁，捅捅三胖：“你說有用麼？”
“我怎麼知道？”三胖白了我一眼：“試試看吧。”說罷，哼哧哼哧地莫起了墨。上好的墨石，用來染頭發實在是……我都替二瘦感到心疼，可是，看著花音以後可能會因白發惹下大麻煩，更感到頭疼。
“豁出去了！”我咬咬牙：“閉上眼睛。”
三胖扶花音仰躺下，頭發露到了外麵，我對著花音一頭美麗的頭發，把黑漆漆的墨汁一股腦的衝下去。
“好涼！”花音倒吸一口冷氣。“涼麼？”我試了試水溫，嗯，確實不太暖和。
“忍忍就好了。”我安慰道。用墨汁淋了四五次，我才滿意的停下了手。
“好了，等頭發幹了就行了。”說著把花音拉了起來。
“哎！水水……”三胖手忙腳亂的拿出一塊手帕，幫花音擦著臉：“滴下來了，滴下來了……”
“快把爐子燒旺點。”我囑咐：“花音去那邊烤烤。”
一切都處理完，我把三胖揪到一邊。
“幹什麼？”三胖有點莫名其妙。“帶回來的戰利品呢？”我問道。
“什麼戰利品？”三胖一臉茫然。
“別跟我裝傻！”我一巴掌扇到三胖的後腦勺上：“找到花音的那座宅邸裏的珠寶呢？”
“靠！”三胖摸了摸腦門：“那是我找到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放屁！”我火了：“要不是老子發現了，一個搖錢樹就被你錯過去了！廢話少說，快拿來！”
“別激動啊！”三胖有些不太情願：“你要這麼多錢幹嘛？”
“你別管。”我回道。
三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什麼，忽然，從屋內傳來了一股糊味兒。我跟三胖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