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目前有四個人,大哥——大壯、二哥——二瘦、三哥——三胖、還有最小的我——蘇乞。四個大男人的生活,簡單又刺激。再添上一個花音,生活一定會更有趣。
低氣壓……滿屋子的低氣壓……
三胖與我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
二瘦的臉黑的不能再黑,冷不丁幹咳一聲,我就打個機靈。
“你們給我說清楚。”二瘦坐在桌前,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咣當!”桌子轟然倒塌……
三胖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什麼?”
“米呢?我要你們辦的年貨呢?”二瘦平時不溫不火,發起脾氣來卻活像地獄修羅。
“這……這……”
“還有!”二瘦快步上前,像捉小雞似的拎起一旁陪我蹲著的花音:“這是什麼玩意兒?”
花音劇烈的掙紮:“喂!放開我!我不是玩意兒!是人!”
我:“……”
二瘦直接無視,冷冷地向我跟三胖掃過來:“誰把他帶回來的?”
我與三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
“說!”一聲怒吼。三胖一個哆嗦,向我投來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靠……不會吧……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啊!不關我的事啊!是小流氓,是他!”一陣哀嚎後,伴隨著一陣揚塵,三胖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身手矯健的讓我抓都抓不住。沒義氣!我悲哀的看著二瘦步步逼近,心裏不住的問候三胖的祖宗。還說我是好哥們兒,一遇到危險就丟下我,看我再見到你,不把你的屁股踢開花兒!
“蘇乞……”二瘦挑挑眉,笑得讓人膽寒:“你有一柱香的時間來解釋。”
“太短了,說得不夠精彩。”我幹笑:“三炷香行不行?”
“去你的!”二瘦氣得臉都白了,指著我的鼻子一番狂轟濫炸:“蘇乞!你腦子被狗吃了?你有多大的能耐啊?學會往家領人了啊?”
“那又怎樣?”我不服氣了:“他就是個小孩子,吃的也不多。並且也沒家人了,不是很可憐麼?”
“就因為他是小孩子!”二瘦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蘇乞,你看,我們兄弟四人幹的可不是正經的買賣,這倒鬥的活兒,接下了,就要有隨時送命的覺悟,我們幹得年頭也不長了,除了倒鬥,我們哪會幹別的?掙點錢也不容易,管好自己就夠了,多要個累贅幹什麼?”他頓了頓,有些不情願的開口:“再說,要是有一天我們都那啥了,你留下這麼個小子,無依無靠,不是害了他麼?”
“二哥,”我皺了皺眉頭:“你擔心的過頭了。”
“是你太過樂觀了!”二瘦頭疼的抵住額頭:“我們處在什麼環境?大江湖!林子大了什麼都有!一點功夫都不會的小子……”他指了指花音:“就是累贅!”
“夠了!”我攥緊了拳頭,有些失望的看著二瘦。
他說的是對的,這我明白,二瘦向來最現實,他這也是為我著想,可是……
我低頭看了一眼花音,花音也剛好在抬頭看我,緋紅色的眼眸中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擔心。像極了小時候的我。一樣的無助,一樣的純淨,這讓我如何放得下啊……
“我知道了。”我閉上了眼睛,微微點點頭,下好了決定。
“蘇乞!”二瘦驚喜地看向我。
我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布袋,一把甩到二瘦的臉上。
“你……”二瘦顯然沒料到我這個舉動,一下子愣在原地。
“這是你在出門時塞給我們的辦年貨的錢,我沒來得及買就回來了,對不起……”我俯下身,輕輕拉起花音的小手:“既然這讓哥哥們為難,以後就由我來養花音好了,我們出去住,這是你我的最後一次見麵!”
我拿上了我的包裹:“感謝哥哥們一直以來的幫助,後會有期……”利落的轉過身,我毫不猶豫的向門外邁去。
“給我站住!”
身後傳來意料之中的聲音,我得意一笑,立馬恢複了麵無表情,回過頭去,看著二瘦:“還有什麼事麼?”
二瘦一下子噎住了,半天才挫敗的倒在了凳子上,無語掩麵……
“祖宗!我都叫你祖宗了!你就給我省點心吧!”二瘦伸手指指我:“你……過來!”我“不太情願的”走到他跟前:“還有什麼事麼?”二瘦伸手一把攬住了我,腦袋抵在我的腰上,我可以感受到那裏傳來的溫熱的呼吸。
“誰答應讓你走了?啊?祖宗。”二瘦無奈:“算了,想留就留下吧,前提是大壯與三胖同意。”我暗暗一笑,家裏就二瘦做主,二瘦都答應了,另外兩貨威脅外加撒嬌一定能答應下來。
“就這麼定了!”我樂了。
“去把西屋收拾出來,就讓這小子住那兒吧。”他擺擺手,算是妥協了。
“是!謝謝二哥!”我一把拉過在一旁發呆的花音,按住他的後腦勺,強迫他給二瘦磕了一個響頭:“還不快來謝謝你的二爹爹?”花音會意,不太情願的答應一聲:“謝謝二爹!”聲音嫩的想讓人掐死他。
這下妥了!我滿意的點點頭。
回過身去,恰好看到門口的一個從馬車上卸下來的麻袋,可以看到裏麵的誘人的金色。
死胖子!夠哥們兒!
我暗想,這下,就隻有一個大壯需要搞定了!
待走到一個二瘦聽不到的地方,花音一把甩開我的手。
“你真夠壞的。”他低聲說道。
“我這可是為了幫你。”我厚著臉皮說:“你以後可要報答啊!”
“哼!”花音冷哼一聲,很臭屁的回敬了我一句:“放心!等你老到爬不動以後,我用十層驢皮包你!你幾年沒洗澡了?熏死了!”嗬!這小子在怨我用大衣把他包成了個粽子麼?我後退幾步一看,確實不太雅觀,也虧得我與三胖拖著他在馬車上晾了一路,中間還路過一個鬧市。這麼大點兒的小孩倒挺記仇。“這麼愛麵子……以後娶不到媳婦兒。”我取笑道。
“你胡說!”花音漲紅了臉。
“別生氣麼。”我訕訕的閉上了嘴。
“其實……”我用手肘捅捅花音,死小孩正在鬧脾氣呢,理都不理我。“你這樣也挺好看的,像個小少爺。”
話音的臉色突然好了不少。
嘿!這孩子到挺好哄。我暗樂。
冷不丁二瘦從一旁路過,看著我跟花音大眼瞪小眼,不滿的說:“還愣在這幹什麼?不是要留下來了麼?瞧瞧!”他指了指花音:“你穿的這是什麼樣啊?像個小要飯的似的。不對,就是小要飯的吧。蘇乞,快帶他去換下身上的衣服來啊!”
我:“……”
花音:“……”
花音的眼刀“刷”地向我掃過來,我幹笑一聲:“那個……我出去一下!二哥,花音就拜托你先照顧了!”說著,把手裏的包裹往二瘦懷裏一塞,溜之大吉……
“喂!等一下!臭小子……”後麵傳來二瘦無奈的歎息聲:“這個臭小子!”
我得意的笑了。二瘦就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會為難花音的,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大壯!
我哼著小曲,大搖大擺的向外麵走去。
快要過年了,變化的可不止天氣,向來半天不見一個人影的後街竟也熱鬧起來。朐城有這麼一句俗語:龍肉天上有,驢肉朐縣存。朐城的特產便是驢肉。我看著後街,密密麻麻的分布著許多驢肉館,名符其實的“驢肉一條街”。我記得大壯似乎就在這兒開了一家驢肉店的。
不來不知道,一來簡直讓我嚇一跳。“靠啊。”我用手捂住鼻子,空氣中充滿了驢屎味。不遠處傳來一陣哀鳴,我看見一個壯漢猛地將一把刀刺向了驢的脖子。刹那間鮮血狂噴。“嘔……”我一陣惡心,媽的,再不走我就死在這兒了。我有些同情大壯:他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捂著鼻子罵罵咧咧的跨過一具又一具驢的屍體。這裏的人不太講究,性格也豪爽,一刀子下去就下來一條驢腿,一把扔給買主,顧不得鮮血亂濺。可憐買主白衣服進去,紅衣服出來,忍氣吞聲,還不敢得罪。
“嘖嘖……”我搖頭:“可憐呐可憐。”
大壯的店其實十分好找,大壯不怕冷,大冬天的還打個赤膊,在一群臃腫的“狗熊”中格外顯眼。
我過去時,大壯正手拿一把屠刀,對著案板上的驢腿比劃著。健壯的的脊背上有幾道明顯的汗漬。
“大哥!”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呀!是小乞?”不出所料,大壯很熱情地向我揮了揮手:“快過來!”
大壯是我們四兄弟中最年長的那個,最疼愛我們這些小兄弟。
“我剛想去找你們,給……”大壯向我丟過來一個紙包。“這是?”我疑惑的打開一瞧,裏麵是拳頭大小的白色小麵餅,還散發著一陣陣清香。“鮮花餅?”這個季節?
“嗯!張大嬸送的,還熱乎著,快拿回去吃吧。”大壯笑的憨厚。這時,小攤上傳來了一個客人的聲音:“喂!驢肉怎麼買啊!”“誒!十錢一兩……”大壯一聲吆喝,顧不得我在一旁,親昵地拍拍我的肩膀,就去跟人討價還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