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土地如今已經漸漸有了稠密的燈火,也比當年多了很多美麗的花兒,這荒涼的山河,曾經表裏如一的荒涼,開始有了變化,因為他們的到來,因為那些花兒。
原本隻有在戰爭時兩軍對壘才能看得到這麼多人,沒想到今天那種熱鬧能夠以集市的繁華呈現。
在大明王朝的東海以東,美麗的九州沿海,住著一群以“貿易”為生的人。他們的命運不同於遠方景德鎮窯廠裏的工人們,他們的命運,完全由他們自己主宰。
“東家,北海道端木家求見,說是想多買些上次的那種煙草。”毛正尋是這個新興家族的管家,也負責生意上的合作事宜。
“正尋啊,以後這種小事你就不要親自過問了,讓阿東去辦吧,你幫我忙了這麼多年了,咱們是時候好好休息休息了。”書房裏的老者放下了筆,看著眼前的這個曾陪自己出生入死的老翁。
“老奴讓東家費心了,東家你是知道的,隻是我這人忙習慣了,一閑著就渾身不自在,哈哈,我也就隻是傳傳話,累不著的。”
一陣微風竄進這書房,驚擾了這短暫的談話,一陣花香也隨風漫了進來,有那麼一刻,世界仿佛因這花香而定格,多麼熟悉的香味,多麼難忘的熟悉。
兩位老人相視而笑,那種持續了幾十年的默契再一次出現,兩人都望向了書房外的那棵木棉花樹。
是啊,如今生死和錢財對他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現在唯一能夠讓他們開心和難過的,就是那棵木棉花樹了。它是兩人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們對故鄉唯一的念想。在這無親無故的東瀛九州,也隻有這一棵木棉樹和他們一樣孤獨。
這時一位少年急匆匆走了進來:“祖父,您答應今天讓我跟著靜叔的商船一起出港到北海道的,這次您不能再騙我了!”行禮的少年全副武裝,雄姿英發,滿臉都是期待和喜人的活力。
“哎,你這孩子,整天搗亂,打小就沒讓我省過心,也好,你也不小了,今天就讓你去吧,放手去幹吧。”老者慈愛地看著這位少年,今天做出的這個決定並不是他突然心情好才說出的,他思考了很久,也觀察了很久,他一直在等著少年的主動請求,於是他對剛剛在花香和微風中說的話不再做多餘的擔心。
少年聽後喜笑顏開,笑著跑過去就要擁抱那位老者,隻是兩人之間有個書桌擋著,少年隻好站定並許諾會好好聽靜叔的話。
“這次,你靜叔就不去了,恒毅啊,這次你來帶隊。”老者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去,隻是慈愛中多了些許鼓勵。
“啊,祖父,讓我自己去?這……”少年有了些許猶豫,沒了剛才的活力。因為他明白此行必定困難重重,甚至有可能遇到無法預料的危險。畢竟自己太年輕了,做生意什麼的沒有什麼經驗。
但是,今天終於有機會出去見見世麵了,難道不嚐試一下就要放棄嗎?
少年的內心是矛盾的。
“東家,恒毅尚小,雖說此次遠行對他來說是次不錯的曆練,但少主的安危關乎重大,出於安全考慮,老朽願一同前往,以防患為未然。”管家實在對東家的決定放心不下,忍不住擔憂起來。
老者和少年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於是管家稍作停頓又繼續說到:“雖然豐臣家族已經控製了本土大部地區,但不安全因素還有很多,何況那偏遠的北海道呢。如今我們商會的境況又大不如從前了,已經無法達到前輩汪氏的規模,加上本土勢力也都漸漸發展壯大,他們已經不再對我們唯命是從了……”
老者打斷了管家:“哦?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明白,隻不過,我看沒這個必要了。”靜坐在椅子上的老者望向了少年,“恒毅啊,你要記住祖父的話,危險和失敗隻會嚇退弱者,而真正的強者是不需要退路的,當初阿東能夠做到,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他就是你的榜樣啊。”
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恒毅明白了,請祖父放心!”恒毅整理了下衣肩便大步出了書房。
小時候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個像豐臣秀吉那樣的讓人敬佩生畏的英雄,但當年輕的種子落進這貧瘠的東方土地,才發現原來夢想會被現實左右,如今它饑寒交迫,默默無聞,但很久以來,恒毅並沒有放棄過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