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看美國(節選)
散文
作者:王延忠
一片不該看的花
我第一次到美國的第二天傍晚,兒子說領我到附近轉轉,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中國城市的居民住房,都是一趟街一趟街的,基本以直線為主。美國的生活小區,故意設計成若幹條不規則的曲線,民房在生活道的兩邊拐來拐去,像人體一樣,追求一種曲線的美。
美國的私人住房,是徹底的私產,房前屋後的地皮都永遠屬於自己。
家家的後院,都用一人高的木板籬笆圍著,明確地標示這是他家的疆土。
房子的前院,分成4個部分:窗下是個小花圃,小花圃的前麵是個大草坪,大草坪的前麵是一條公用的人行小路,小路的外麵又是一片小草坪。小草坪的外麵就是跑汽車的生活道了。
兒子在前邊領著我,比比劃劃地說這說那。
一家門前的花圃裏,開放著許多我在中國不曾見過的花朵。那些花朵雖然不太好看,但看著很新奇。我凝神地看了半天,腳不由自主地向那片花圃奔去。我剛邁上草坪兩步,兒子急忙叫住了我,小聲對我說:小路往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家的私有財產,你怎麼能隨便踐踏人家的私有財產呢?
我說,就看看他家的花,怎麼能這樣說呢?
兒子說,我不這樣說,後果很嚴重。
我說,就是看看花,還能嚴重到哪兒?
兒子說,就是他剛來那一年,一個中國湖北來的農村老人來休斯敦看望他的兒子,晚上出來溜達,看到一家的花挺好看,就來到那家的窗下,還用手比比劃劃地在那賞花。那家的房主是個黑人,提著槍就出來了,問他要幹什麼,他不懂英語,說不清楚。黑人很生氣,越吵聲越大。老人害怕了,伸手到口袋裏去掏兒子寫給他的電話號。黑人以為他要掏槍呢,砰砰就是兩槍。老人送到醫院,也沒搶救過來。
我說,這美國也太不講理,看看花就把人打死了!
兒子說,官司打到法院,老人的兒子還是輸了,因為老人侵犯了人家的私有財產,開槍無罪。
可以想見,那位倒下的農村老人靠著每人不到一畝的耕地,把兒子從小學供到大學,付出了怎樣的艱辛;可以想見,他的兒子到美國留學又在美國工作,那是怎樣的自豪;可以想見,他拿著赴美簽證登上了越洋航班,那是怎樣的興奮;可以想見,他踏上美利堅這塊遍地是樹遍地是草的美麗土地又是怎樣的激動?但是,為了看一看他不應該看的那片鮮花,就倒在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他的家鄉,可能民風淳樸,人心善良,左鄰右舍,前院後院,可以隨便地走,可以隨便地看,但這是美國!
能責怪他的無知麼?不能,他沒來過美國,不了解美國。
能譴責那位開槍的黑人無情嗎?不能,政府允許私人有槍,開槍就有開槍的理由。
我的心有些發涼。
兒子說,你剛來,本不該對你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咱們中國人都是醜話說在前頭,有個警惕,以防萬一。
我不說話,隻是搖頭。
兒子見我放慢了腳步,轉換了語氣:總體看,美國的治安情況還是好的。你看家家的前院都敞開著,什麼遮攔也沒有,都是透明的玻璃門,裝防盜門的沒有一家。
不管兒子怎樣說,我的腦海裏還是那黑洞洞的槍口,還是中國老人那倒在血泊中的慘狀。在這個家庭持有槍支最多的國家,還是要小心,十萬小心!
我家的“二鬼子”
我的二孫子叫埃文,2006年10月生人。我第二次到美國,他剛剛出生兩個月。
我把他抱在懷裏,就覺得他和大孫子安迪長得不一樣,有點像美國人。雙眼皮,大眼睛,亮亮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一個月後,兒媳上班了。埃文就整天跟著我們,抱在懷裏,推在車裏,哄著他,看著他,叫你不得休息。
他不哭,也不睡覺。他不睡覺,就讓你用車推著他走。
他不愛喝奶粉,一喂他,他就把嘴扭到了一邊,就像奶粉裏有三聚氰胺似的。喂他一頓奶粉,奶奶都急出一頭汗來。
3月初,我和老伴到美國的西部去旅遊。惦記著他,我們在大峽穀的停車場往家打電話。兒子說,麻煩了,埃文徹底和奶粉斷交了,餓得直哭。
老伴說,是他們不會喂。
我說,這個孫子不是那個孫子。
我們從洛杉磯回來,看埃文明顯地瘦了。我們都很心疼,委婉地責怪了兒子媳婦幾句。兒子媳婦隻是笑笑,笑外之意,就看你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