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喝酒,一定太悶。”趙原一屁股坐在高哲的對麵。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幹。
“悶極了!”高哲笑道。
“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請一個身無分文的朋友喝一杯呢?”趙原說著,卻已將重倒的一杯一飲而盡。
“能請朋友喝酒,肯定是一見令人高興的事,也是一種福氣。”
“那你一定很有福氣。”
“並不常有。”
“哦?”
“今天才有。”
趙原看著高哲,盯著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深邃而木然,仿佛可以看見裏麵湧動的憂鬱和寂寥。他看著趙原,動也不動,眼中似乎透出一種希冀。
“那你以後一定會常有的!”趙原笑著又幹了一杯。“你以後一定要隨時帶些酒在身邊,因為說不準什麼時候我就會來要你請我喝酒。”
“一定會。”高哲也笑道,一仰頭幹了一杯。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高哲一杯酒下肚,趙原已從窗戶竄了出去,從窗外吵雜的街道上隱約傳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高哲端坐不動,一手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夜色籠罩下的小鎮又恢複了寧靜,月色朦朧,小河靜靜流淌,河邊不時傳出一兩聲蛙叫,與林中的蟲兒們相互應和,此起彼伏。
遠處傳來嘚嘚的馬蹄聲,聽聲音便知是一匹好馬。蹄聲急而有序,快又輕,聽起來仿佛暗合某種節奏。
是誰!在如此夜裏還在縱馬疾馳?他,或她從哪裏來?這又是將要去往何方?
有時候,我們自己不也正式如此?忙忙碌碌,縱使到了夜裏也還不曾停歇,日複一日。有事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隻知道重複的過著每一天,重複的過著一種叫日子的生活,卻早已忘記自己的初心,曾經的夢想。
不一會兒,那一騎已來到樹林之中。隱約可見,馬上那人一身勁裝急服,背上背著一個長包裹,在夜色下疾馳。
夜色深深,再難看出其他。
忽地,那人在林中勒馬收蹄,馬兒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馬上的夜行人並不下馬,而就在馬背上回望不遠處的小鎮,孩依稀能見鎮上稀稀落落的燈火。仿佛即將遠行的將士,在出征前回望自己的故鄉。
夜行人並不留戀,幾乎是幾個呼吸之間便又縱馬而去。一人一騎,穿過樹林,望北而去。
在鎮子北麵的義莊,趙原看見了王二王五兩人的屍體,
王五被砍作兩段,頭顱尚在,還能辨認的出。和王五躺在一起的是一個類似枯老的桑樹幹的東西,渾身幹癟發黑,明顯是血氣全無,而他的頭,卻已不知去向。
兩人被合放在一口薄皮棺材裏,和義莊裏的其他棺材並排擺放在一起。
在推開棺材的那一瞬間,這亂七八糟的斷肢殘骸躍到趙原眼前,他幾乎立即就要趴在地上吐了出來。
不論在鎮上的時候,他怎麼去裝大人,但他始終都還隻是一個初涉江湖的十五歲少年,這種慘烈場景,更是從未見過。
雖然他也曾聽父親說過殺人,也了解殺人是件什麼樣的事,自家後山上的野豬豺狼等動物也殺過不少。但野豬與人畢竟不同,聽說和親眼所見更不相同,更何況是以如此慘烈的一種形式出現在眼前。
趙原一掌,合上棺材蓋子。他再也忍不住,快步衝出義莊,蹲在門外的一片荒草地上,大口地嘔吐起來,仿佛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似得。
草地上的草已有半人多高,夜風吹來,此起彼伏,風裏夾帶著林中泥土的腥氣。
看著王二王五的棺材,趙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現在兩人已死,那刀又去了哪裏呢?
是誰帶走了它?難道說當時還有別人在場?那個人是誰?
這許多疑惑在他心裏,讓他感覺無所適從,不知從何處入手。
就好像七星刀,憑空消失了!
而就在這時,一匹駿馬,在夜色下的草地上疾馳而過。
馬是好馬,半人深的草並未對它造成任何阻礙,如履平地,速度絲毫不減。
馬上的人,也必是高手。他背著包裹,伏在馬背上,仿佛已與胯下的馬兒何為一體。
他們一路疾馳,向北而去。
趙原遠遠的,卻看的分明。
於是他也毫不猶豫,拔足直往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