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陽已經有西斜之意,雖是五月底的天兒,卻也並不算是太熱,客人散盡,閑雲山莊又恢複了一派寧和與平靜,幽幽之中倒是有一股超然之意。
可程錦並沒有理會這些,隻往旁子瑜的院子而去。
旁子瑜的院子與她的院子分別處於閑雲山莊的兩邊,一進入的旁子瑜的院子,她還沒有開口說話,旁子瑜卻是首先發現了她的到來,“錦兒身子無礙了麼?”
“已經沒事了,師兄,今日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我又是怎麼了,還有金文林呢?”程錦一來,首先問的就是這件事情。
旁子瑜倒也不意外,似乎是知道程錦必定會有此一問一般,微微安撫了程錦,才笑道,“那人原名或許並非叫做金文林,他是明獄而來的殺手。”
“明獄,殺手?”程錦皺眉。
旁子瑜懂得她並不知曉這些事情,隻道,“明獄是一個殺手組織,專門培養殺手,做的是專門的殺人的買賣,且裏麵培養的殺手各有特點,隻要有人出得起足夠的銀錢,明獄便可不理是非恩怨,派人出手。”
程錦點頭,“如今看來,是有人想要攪亂這一趟渾水了。”
程錦的語氣之中帶了一絲譏誚。
旁子瑜卻是笑道,“早先你尚未回來的時候,我與楚帥便料想到大會當日該是會有一番動亂的,隻是,雖然防範,卻是也讓對方鑽了空子。”
尤其是他們沒有料到,此次明獄要來的竟是是有昂人秘術端倪的人。
程錦聽他如此一說,眯眼,“師兄與楚睿商量過?”
不過話一出口,程錦便明白了,既然朝廷已經插手此事,必定做好了各方麵的事情,隻是想起先前她言語刺激之下與楚帥說的還藥王穀清白,倒是顯得可笑了。
旁子瑜看她瞬間明白了過來,隻笑道,“錦兒無須擔心,今日之事,原本就是不想你過多煩擾,因為沒有提前與你說,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你也無須擔心,藥王穀到了如今這等境界,總免不得要發生這樣的事情。”
程錦聽著旁子瑜這般安撫的話,卻是抬頭,看向旁子瑜的眼睛,“事情真的過去了麼?”
旁子瑜一愣,麵上溫和的笑意又一瞬間的停頓,“錦兒……師兄隻是不願你太多擔憂。”
程錦了然笑笑,“師兄……我總是要明白許多事情的。”
旁子瑜沉默不語,藥王穀千斤的重擔,他總是願意為她分擔一些的。
程錦卻是笑道,“找一個時間,師兄與幾位爺爺與我說說藥王穀的事情吧,還有此次,朝廷為何插手江湖之事。”
程錦聽她雖是笑著的語氣,可語氣裏麵分明是帶著一股決然與堅定之意,旁子瑜隻能點了點頭,“好……”
不過話到此處,旁子瑜想起突然被程錦發現了的金文林,不免開口道,“錦兒是如何發現金文林的?”
說到此處,程錦麵上隻是笑笑,善於從細微處發現可疑之處,是她擅長的事情,“此事並不艱難,師兄怕是不明白,有一個詞叫做犯罪心理,在今日這樣的地方,正如師兄所了解的,明獄派來的殺手,主要目的不是殺了誰,隻不過是想要對一個能夠引起混亂或者引起藥王穀與朝廷之間混亂的人下手罷了,或以此引起朝廷與我們藥王穀之間的矛盾,既然如此,他在殺了人之後的第二個任務便是觀察現場,不論是出於任務還是處於個人心理原因,我相信,不是一刀斃命而是以那樣曲折的方法去殺害一個人的,心理多少都是自負的,既然如此,對方必定會留下來,並且可能親眼見證了我……嗯……活死人肉白骨的過程,再出於自負的心理,必定想要了解我到底是如何能夠讓本來已經經脈不存的人重新活了過來的,後來一切便順理成章了,他主動來找我了。”
旁子瑜聽了程錦一番分析,皺了皺眉,足足看了程錦好一會兒,“可今日所來的多是醫者,醫者癡迷醫術,錦兒由又如何判斷?”
程錦腦中回想起了在院中見到金文林時候的情況,勾唇笑了笑,“一切,不過是一個陰謀罷了,不論是多麼周祥的布局,總還有一個關鍵之處的,劉達被害,是成了死結的關鍵,可他的自負,便是另一個關鍵之一,所以,我便判定了,不過,我倒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他,挑不起明獄的大梁。”
這麼說著,程錦腦袋之中突然閃過一絲什麼轉頭看著旁子瑜,“師兄覺得,他真的是明獄派來的殺手?”
旁子瑜抿唇,“錦兒有所懷疑麼?隻是我們判定的依據是因為對方身上紋刻了明獄的標誌。”
程錦點點頭,“我記得師兄說過,傷了劉達的,是昂人秘術,那麼這個金文林?”
旁子瑜神色微凝注,“金文林,或許是從何處習得了昂人秘術也不一定,畢竟當年昂人滅絕的隻是西部蔓草叢林,自是有逃散出去的人,不過那些人火候難撐,這幾十年來,也不見風雨興起,早已被世人淡忘了。”
程錦自是不會懷疑旁子瑜的話,他說的昂人秘術,是他古籍所見,也是楚睿認可的,隻是她心中尚有懷疑罷了,“會不會,明獄本身就是……”
旁子瑜搖頭,“不會。”
程錦不多說,旁子瑜有這般的認定,自是有充足的理由。
隻輕輕呼了一口氣,程錦話語幽幽,“真是生不逢時,看來我是避免不了這一趟腥風血雨了。”
她開玩笑似的話語,想來自己無緣無故來到此處,卻是碰上了這麼一攤子事情,可真是難以言說。
可她雖是開玩笑,這話卻是讓旁子瑜心中心中不忍,“錦兒……到底因為這些事情,讓你受了各樣委屈。”
程錦麵色一僵,知曉旁子瑜將她的玩笑話當真了,隻笑道,“師兄是說什麼呢,既然風浪來襲,我們就迎風破浪就是了,何況,我像是那樣怨天尤人的人麼?”
她這麼說著,隻惹來旁子瑜的一聲輕笑。
而此時,另一邊,鄔終別院之中,楚睿正從暗室之中走出來,迎著即將要落下的日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可卻是抬眼,看著那掛在遠方山頭上的一輪光芒消淡了的太陽。
他剛剛走出來,展藺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如何?”
楚睿淡淡瞥了他怪異的姿勢一眼,並不說什麼,隻是唇角帶著一抹冷笑,“明獄的自由殺手。”
“還真是,他娘的,猖狂到大晟來了!”展藺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楚睿自是當做沒有聽到了,除了麵上依舊冷冽的表情,似乎也沒有了什麼變化,不理會一瘸一拐的展藺,徑自往前而去。
可展藺卻是跟在他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阿隱說,昂人秘術又出現了,從那人身上出來的?”
楚睿抿唇,點了點頭,“嗯。”
可往前的腳步卻是未停下,展藺看他這副神色,不免奇怪,“唉,你什麼意思,一個嗯?就沒了?”
楚睿並未回頭看他,“否則本帥要做何反應?”
“難道你不該就此計劃一番,重振你先祖威風?”
楚睿聽罷,終於回頭看他,如同看著白癡一般,“身子廢了,腦袋也廢了不成?”
展藺一愣,怒道,“你身子才廢了!”
楚睿也隻是回頭看了他,繼而繼續轉頭,“時過境遷,能掀起什麼風浪,已經幾十年過去了,未能掀起過的風浪,日後自然是掀不起來。”
話語之中並不帶著讓人覺得威嚴寒冷之意,可偏偏展藺覺得自己從中聽到了一陣諷刺一般。
也是,昂人又如何,再次出現的秘術又如何,那些早已成為了曆史,不可否認,當年並未能夠掃光一切,可卻是沒有給了那些野蠻之人東山再起的機會。
不夠他卻是聽說了,今日那人傷了程錦,麵上帶著一陣狐疑,看著楚睿的身影,輕咳了兩聲,“咳咳,修遠,小錦兒如何了?”
楚睿皺眉,回頭定定看著展藺。
展藺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終於麵上升起一抹假得不行的笑意,“我不問了,我不問了還不行麼?”
見到楚睿轉過頭去,展藺跟在他後邊,才幽幽說道,“也怪可惜了,好好的熱鬧的別院,少了一個人,竟然變得無趣了。”這麼一個感歎之後,他語氣之中又有了一些慶幸之意,“不過……小錦兒是藥王穀的,看來日後小爺我是不怕傷病在身了。”
可他雖是這麼說著,卻是不見楚睿有半分反應。
卻是這時候,陸遠匆匆而來,“元帥,太子殿下在前廳等候。”
楚睿輕嗯一聲,卻是見陸遠再次開口道,“太子怒氣正盛。”
楚睿點頭,“本帥知道了。”
說起這事兒,展藺不免想起,“據說,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將咱們的這位太子殿下攔在了外邊?”
楚睿麵不改色,“太子金貴之軀,自是要好好保護,否則,出了事情,誰人擔當得起?”
他說得很好,很合理,展藺重重點頭,“對,你說得對。”
楚睿卻是瞥了一眼他不便的腿腳,“你這腿腳,不行便請她來給你看看。”
展藺一愣,“你何時如此關懷過我事情了,便是我小命難保也不見你派阿隱過來給我一看啊。”
楚睿神色淡淡,極為嫌棄地看了一眼他的腿腳,不說話,轉身離去了。
隻展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好似明白了什麼一般,一手摸著下巴,看向一旁莫不說話的侍者,“你說需要小錦兒過來看的是我麼?”
侍者不語,展藺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一般,“嗯,小爺想,應該不需要。”
另一邊,坐在前廳之中的秦曜,麵上還帶著一層怒氣,隻是這整個鄔終別院,卻是似乎不受他這位太子殿下的怒氣影響,隻一旁的侍者見著秦曜這般模樣,起初還能勸他莫要動氣,可如今,卻是也隻能眼睜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