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與楚睿並沒有在那一處世外桃源之地呆得太久,到了第三日的時候,兩人便齊齊回京了,那一處地方,雖然好,可是,隻適合短住,並不適合長居,何況,對於美好事物,有時候隻需要欣賞就好了,倘若真的日日與之相對,有時候反而將那一分歡喜慢慢降下來。

況且,她和楚睿都不是能夠離開京城太久的人,對於那一處地方,也無所謂的舍得與不舍得的情感,不過經此一番外出,程錦的情緒在回來的時候,連扶桑與木槿都輕易覺察到了其中的輕快之意。

隻是,程錦的輕快之意,還維持不了幾日,因為,太後病重的同時,承順帝也病倒了。

這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太後病重或可理解,但是,承順帝為何會病倒了呢?

轉頭看向身邊一點也不意外的楚睿,“出了什麼問題麼?”

楚睿皺了皺眉,“在我們離京之前,陛下應該已經有急火攻心之症。”

“急火攻心?”程錦口中咀嚼這這四個字,想起朝堂上的爭論,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麼,隻聽得楚睿繼續道,“這幾日,軍中的事物,怕是不簡單。”

程錦點頭,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然而,無須她多想,因為於德成很快拿了承順帝的旨意,親自前來楚府。

見到程錦的時候,程錦明顯可見的從於德成的臉上看到了一口類似於放鬆的神色,好像終於等到了等待已久的人一般,於德成雖是心急,但還是笑眯眯地道,“咱家聽聞,這幾日楚帥特地請了朝假,說是帶清樂郡主出去散心,如今可算回來了。”

程錦聽此,不動聲色,隻看了一眼說是帶他出去散心的人,開口道,“的確是出去散心了,這兩日才剛剛回來,沒想到於公公就來了楚府。”

於德成抬頭小心看了一眼程錦,又微微躬身道,“看著清樂郡主麵色也多了幾分輕快,想來心情極好了,咱家奉了陛下的旨意,請清樂郡主入宮一趟。”

請她都用上聖旨,程錦自然是不能拒絕,隻接下了聖旨,“有勞公公跑這一趟了。”

於德成微微頷首,而後又對著楚睿道,“陛下身子抱恙,國事已經交由成王殿下處理,陛下特意交代,楚帥回來之後,還當與成王商討一番軍事。”

楚睿聽此,眉目之間並不見什麼異樣,“本帥知道了。”

程錦與楚睿隻簡單收拾了一番,而後便跟著於德成進宮了。

入了宮之後,他要去禦書房見秦暉,而她要去正陽宮看承順帝。

承順帝是真的病倒了,程錦跟著於德成到達正陽宮的時候,正陽宮**外外,似乎都變得守衛森嚴了一些,程錦是被於德成帶進去的,因此很順利地進入了正陽宮,正陽宮裏宮人並不多,隻前後左右四個角落安安靜靜站著四個人,不出聲也沒有任何的動作,正陽宮中也沒有太醫,承順帝雖說是在病中,可卻也還沒有病倒到隻能躺在床榻上,而是靠在榻上,神色中帶著一抹疲憊。

隻是,承順帝雖說是生病了,人似乎胖了許多,可是伴隨而來的卻是也顯得老了許多……

這個年過半百的皇帝,終於還是老了,這是這一時這一刻,劃過程錦內心的想法。

走上前去,程錦對著還在半閉眼眸的承順帝行了一個禮,“臣婦見過皇上。”

承順帝蒼老的聲音中帶著這一抹疲憊之感,“嗯,不必行禮了。”

而後聲音又響起,“於德成,看座。”

“是,陛下。”於德成為程錦搬來了一張凳子,待程錦坐下之後,承順帝方才完全睜開眼眸,看著程錦,“這幾日與楚愛卿出去遊玩,可還舒心。”

“多謝陛下掛心,尚還不錯。”程錦不意外,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楚睿在京城之中消失了三日,承順帝要是真的能完全放心,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聽了程錦這麼一說,承順帝隻深看了她一眼,而後也不再多問了,雖是有所掩飾,但還是不安聽出語氣裏邊的疲憊,隻道,“罷了,為朕診一診脈。”

說著已經將手腕伸出來了,程錦見此,隻伸手搭上了承順帝的脈搏,靜靜探聽脈象的症狀,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之後方才放開了手指,承順帝再次開口,“如何了?”

“陛下脈象虛弱,加之睡眠不足,引起眩暈症,因而才有了這番症狀,陛下隻需要靜心調養便可。”

程錦倒是說了實話,承順帝的確是高血壓,因此,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是虛胖的症狀而不是消瘦下來的症狀,可承順帝聽了程錦與太醫別無二致的說法之後,神色之中並無滿意,“連你也如此說,一個一個的,都害怕說了實話被朕罰麼?”

對於承順帝突生的怒氣,程錦倒也不見害怕,隻是站起身來,退開了兩步,“這是實話,不論是臣婦還是太醫,結論皆是如此。”

承順帝聽她如此說,揮揮手道,“罷了,你開一副藥方。”

這等時候,程錦當然不會給承順帝開藥方,雖然是高血壓之症,可怕是連太醫都不敢告訴承順帝,在如此下去,恐怕,他的壽命,與孝德太後的受命其實也差不多了。

而另一邊,禦書房之中,此時此刻,隻有秦暉與楚睿一個人,秦暉代替承順帝管理國事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因此,禦書房的龍案下首之處,為他專門添置了一張辦公的桌子,此時此刻,上邊倒是堆積了不少的折子,楚睿在站在寬大的禦書房的大殿之中,秦暉坐在禦書房下首半步的桌案後邊,在地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楚睿,“楚帥認為,本王的這個提議如何?”

對於秦暉高坐其上,居高臨下的姿態,楚睿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似乎根本不用抬頭,他本身就可以平視任何一個高坐在高位之上的人,聽了一番秦暉提出來的想法,隻道,“殿下想要將江湖之人收為朝廷所用,也並無不可,進行招安即可,江湖之中,也不缺乏想要建功立業的能人之輩。”

“若是招安而得,本王認為還不夠,當世的武林世家之中,有諸多具備聲望之輩,本王的想法是,若能得他們所助,必定會事半功倍。”

楚睿聽罷,麵上也看不出是什麼別的神色,“武林世家在江湖之中的根基,有的甚至已經是百年之久,江湖不比廟堂,與其想盡辦法讓他們為朝廷效忠,不若順其自然,畢竟,若國有難,不會有人袖手旁觀。”

秦暉眼睛半眯,“如此,楚帥是不同意本王的這番提議?”秦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克製住了的不快之意,他與秦曜不同,秦曜看不起江湖中人,認為都不過是一介布衣,草莽之眾,可是在他看來,那才是一股巨大的潛力,江湖之中不乏能人善輩,若是能有為他效忠之人,一個楚府,未必能夠撼動大晟秦氏的江山基業。

而顯然,楚睿這番態度,讓秦暉有所不滿。

可楚睿並不在意這一層,“殿下應當明白,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當然,若是朝廷有絕對的信心能駕馭江湖之人,臣並無其他意見。”

秦暉似是嗬了一聲,“清樂是藥王穀的穀主,藥王穀在武林之中的聲望,眾所周知,本王想,若是清樂出麵,當是事半功倍?況且,本帥看來,楚帥也多得武林俠士的敬重。”

話已經不必說得太明白,楚睿當然知道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隻是……

楚睿眸中神色沉了沉,複而看向秦暉,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倘若殿下交與使命,臣自當是盡力而為。”

“本王想,將此事交由藥王穀來做比較好。”

“藥王穀也因為穀主乃鎮西大將軍之女得了朝廷的恩澤,並無足夠的官銜在身,若是出麵,則是出師無名,殿下打算給藥王穀之人怎樣的官銜之位?”楚睿神色淡淡,秦暉說一句,他便能拋出一個問題。

這些人想要滋擾藥王穀和程錦,他絕對不會允許。

秦暉聽他清淡的語氣,抿唇不語,若是真的給藥王穀官銜之職的話,也隻能給穀主,也就是程錦,而這件事情,當然不能有他自己來決定。

楚睿也不進逼,隻道,“殿下,再行三思,若無餘事,臣先告退。”

說罷,也不再等秦暉說什麼,隻拱了拱手,楚睿便轉身離開了禦書房,隻是看著楚睿離開的背影,秦暉的麵上升起一抹陰鷙之色。

另一邊的正陽宮之中,程錦以太醫所開的方子已經很適合為由,並沒與再次為承順帝開藥,正當她診脈之後想要離去的時候,承順帝突然開口道,“朕的身子不適,那群太醫都是無用之物,你便留在宮中幾日。”

直接下達的命令,程錦聽罷,唇角微微勾起,“陛下,臣婦一人,留在宮中,恐有不便。”

按照禮儀來說,大臣的妻子在宮中留宿,一般都是因為夫君的原因而跟著留下的,若是與宮中並無沾親帶故,斷然沒有留下的理由,便是皇帝的指令,也不會有這樣的安排,何況,就算是與宮中沾親帶故,留下來的也不可能回是臣子之婦,所以,程錦的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也拒絕得也是沒有任何的差錯。

可承順帝不樂意,“有何不方便,你是醫者,還是朕欽封的郡主,郡主之位,住在宮中也無可厚非。”

“可臣女如今的身份,不是清樂郡主,而是兵馬大元帥,楚睿的妻子。”

承順帝聽著程錦幹脆拒絕的話語,正待發作,隻聽得外邊傳來了於德成的聲音,“陛下,楚帥求見。”

承順帝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程錦,“宣。”

程錦聽此,倒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楚睿在那一句宣之後便跨步進入了承順帝的正陽宮之中,承順帝見此,隻開口道,“楚愛卿因何事來了正陽宮。”

“夫人與微臣一道進宮為陛下診脈,臣料想,時辰已到,特來帶夫人離開。”楚睿的聲音理所當然。

承順帝神色之中似乎還有一抹不可置信,“隻是這件事?”

“是。”楚睿的回答也幹脆利落。

程錦卻是在此時出聲了,與楚睿笑著道,“陛下還想留我在宮中幾日呢,說是方便看診。”

楚睿見此,神色之中似乎也並無異常,隻點頭道,“如此,也算是方便。”而後又看向承順帝,“既然如此,未免夫人清譽有損,臣也請求留宿宮中,往陛下恩準。”

這話一出來,程錦嚴肅的麵色中憋著一股笑意,承順帝當然不可能允許楚睿留在宮中,隻道,“朕不過是說說罷了,倒是忘了,清樂已經嫁入楚府之事,如此也不方便,你二人,回府吧。”

楚睿是頷首,“是。”

說著便拉過了程錦離開了正陽宮,待到走出了正陽宮外,程錦才看向楚睿,“你怎麼會出現在正陽宮之中,難道已經猜到陛下又會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