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佲從樹上飄落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曹琳琅,確是凡人不錯。
“你為何看得見我?”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他們看不見你。”
袁崇佲不說話了,他想大概是個天賦異稟的小孩子吧。曹琳琅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眨巴著眼睛看了他很久,然後說:“你一個人嗎?”
“是,我一個人。也不是,其實我不是人。”
樹葉兒在習習的晚風中,簌簌地響。樹下的袁崇佲看起來那麼落寞,他的意念幻化出的自己還身著前世自己的那一身銀灰色的鎧甲。雖然無形,卻還是覺得那鎧甲泛著銀灰色的慘烈的光芒。
曹琳琅看見一片翠綠的樸樹葉子打著旋兒落下來,經過袁崇佲的時候,不偏不倚從他身體中穿插,然後再緩緩地落在地上。
她這才有些驚訝,以前自己也見過鬼,無論怎樣,樹葉子也斷不可能從他們身體中穿插而過,最起碼會沿著他們換個方向再落下。她不知道的是,魅的生命全靠那一絲執念,弱的幾乎世間都會忘卻他們的存在。
後來的曹琳琅遍訪古籍,終於明白這些的時候,曾抱著那本落滿灰塵的古書,盯著窗柩上的一個小白點,發了很久的呆。她在想,他的執念是什麼呢?是什麼執念,能讓他久久不肯放下?
說到底,誰也不知道,幸運的是那長生之人,還是入輪回忘此生的那些。
莫笑他人癡,誰知汝心,誰知吾心……
流逝的是抓不回的時光,觸不到的流年,女媧大神也曾說過,人世間任何事都可推測可把握,獨這時間,是怎麼也不可更改分毫。
曹琳琅也不是什麼任性的大小姐,不會纏著人。在袁崇佲的認知中,官宦世家的小姐,打小起便是嬌生慣養的,長大了不是撒嬌耍潑便是溫柔如水的大家閨秀。卻沒有碰到過,脾氣古怪似曹琳琅這樣的。
隻有七歲的曹琳琅,行事卻像個大人,偶爾需要達到什麼目的,她也會做出嬌俏的女孩兒模樣。別人不知,身在暗處的袁崇佲卻知道,她隻是裝出來的。
後來,大家眼中的曹大小姐,知性文雅。在樸樹下和袁崇佲說話的才是,曹琳琅。
他們偶爾會說上兩句話,最多不過是:
“早上好。”“好。”
“睡個好覺。”“恩。”
“要下雨了。”“恩,螞蟻都進洞了。”
“今天奶娘做的桂花年糕挺好吃的。”“聞著挺香的。”
“二姨娘生了個男孩兒,爹給他取名晏,表字景休。”“恩,他出生那天哭聲大的都傳到我這兒了。”
“……”
……
袁崇佲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曹琳琅問過一次,看到他突變的臉色立即便打住了,此後再沒問過。但她卻旁敲側擊地,從他人口中得知了袁崇佲的事情。
那個時候,曹琳琅已經十七歲。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可能也增長了些好奇心,便四處搜尋與這些相關的古籍,希望能多了解一點。卻將這一切,都瞞著袁崇佲。
事實上,她除了知道了他是一隻魅之外,對他一無所知,包括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