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3)

(一)

神民之丘,漢京,朱禁城。

距立冬還有半個多月,未央湖麵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

小太監輕輕關上朱漆房門,嘶嘶地哈著白氣揣著手快步從朱紅走廊裏走過。冷風刺耳,他卻急的頭上冒火,因為不知道柴房在哪裏。

天光還沒有大亮,小太監看了看天估計現在還未到卯時,心裏不禁暗暗訴苦。

“富貴本無根,盡從勤裏來。。。哥哥,你可曾想過家裏的母親?”

他生在漢京一個富商家裏,小時候生活滋潤地像是在蜜罐裏。懂事起聽年長的下人們說起他還有一個多年浪蕩在外的哥哥,隻是不知什麼事和家裏決裂。他撇撇嘴,沒有一絲感情當然隻希望這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可兩年前父親突然失蹤,緊緊地就有一大堆人到家裏討債,諾大的家業變賣幹淨也入不敷出。溫婉母親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幾歲,緊接著就得了急症。

餓著的肚子和病重的母親是最好的催促,等待素未謀麵的哥哥救不了任何人,他想盡辦法養家糊口,可母親越病越重。

這時候聽到皇宮招榜要選兩百名侍從入宮的消息,雖然時常聽人戲說監欄院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登榜的侍衛說報榜的人除了給五百個銅錢外每個月還給三十個銅錢。讀過書的另有厚賞,盤算著這些錢暫時夠母親吃飯買藥。他就咬咬牙狠心報了榜。

即使不是風景最好的時節,還是被宮牆裏的景色驚了幾驚。當然時間不會給他驚訝的機會,隨之而來的是各種選拔考試,最後分到兩儀殿下。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北宮兩儀殿曆來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妃子居住的地方,剛進宮的王美人不但容貌傾城,且能詩善畫因而越來越受光和帝的寵愛,如今終於住進兩儀殿。趙大人見王美人閑來無事便賦詩作畫,急忙找能識書畫的侍從,好容易在宮裏民間選出幾十人,這才調送到北宮。

剛來第一天大早所有人就被叫到監欄院訓話,訓話的是一個極其白胖的老太監,也是後來才知道這胖的看不到眼鏡的且滿身飄香的老人就是監欄院大名鼎鼎的趙大人。當時小太監隻知道認真聽努力記住所有話,奈何頭皮緊張的發麻,越是用心記忘的就越多,及至日上三杆所有人都走他腦子裏隻是嗡嗡的響。

光和帝喜好長生之術,得太平道人指點在宮內養有近千的道士。每日朝宿晚起,後宮妃子們自然更是懶散。唯有王美人每日早早起床後賦畫一首,小太監隻要聽說說美人起床後立刻製備筆墨。有時還能得到小小賞錢。

閑下心來的小太監本來準備打聽家裏病重母親,卻不料昨天下午鎮守贏州的公孫大將軍突然帶家眷進京述職,本該住留宿北偏院的將軍推門看見滿院的宮女道士,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去,光和帝知道後大驚無奈諾大皇宮竟騰不出一個地方隻好趕快降下聖旨請大將軍屈尊兩儀殿居住。

這可慌了管理的北宮地趙大人,早傳說鎮守贏州的公孫將軍手下十萬大軍個個如凶神惡煞,將軍本人更是青麵獠牙。連嚇得小孩子也不敢哭的贏人都鎮得服服帖帖,且聽聞他速來厭惡內宮,隻知如何取悅女人的老太監如何敢直視那森寒刀劍般的目光?隨便點了個名就把這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

沒想到傳說中的公孫大人和其家眷出人意料的好說話,置辦了晚飯床鋪就早早睡下,小太監不敢大意,在附近找了間空屋子時時留意。

這天早早地看到將軍推開門,小太監立刻跑過去等在門外,將軍眉頭一抬笑嗬嗬地說晨練剛回,約了人去平湖棋院下棋。

小太監諾了一聲急忙趕去西院,到了西院才想起平湖棋院很少有人居住沒有準備火柴,天寒地凍,現在侍衛都沒有睡醒,自己連芝麻大的官都算不上能去吵醒誰?

小太監揉揉眼,他看到一個白影輕輕的飄過來,心裏一驚,聽說太陽將生未生是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又想起以前聽到評書裏後宮勾心鬥角。。。這莫不是某個冤死的後妃鬼魂?

他搖搖頭,心想真是荒誕,這可是真正的天子腳下,魑魅魍魎怎敢作祟?

“東西南北橋相望,畫橋三百映江城。文終侯為青史名相,其實全是因這未央宮啊!”

小太監鬆了口氣,近了才看清看清原來是一名白衣儒生,隻是身形眼神太過飄忽讓人恍然有一種鬼魅之感。

這樣麵生的年輕人又有如此非凡氣質想必是趕赴棋局的大將軍公子了,隻是眼前這公子臉色蒼白絲毫沒有血氣的模樣,西院路遠又冒著寒風也不怕害上什麼病?一想直接提醒也不太好,自己以前尚且敏感驕傲看不起旁人,何況世家公子呢?

“公子有禮,敢問是要去平湖棋院?”小太監低頭施禮,他也可以低著頭走過去的,看見見公子腳步卻不似赴約一般目的明確。以為公子迷了路。

“是的。”年輕人小施一禮,眼光依舊留在湖上,“隻是見未央湖被稱天下第一湖,所以好奇多看了一些。”話說完年輕人轉過頭。

小太監低下眼,他是下人,可還是看到年輕人的眼神。明明是在看自己,卻總感覺是看過自己還看著遠方。

“平湖棋院甚少有人居住,所以屋內沒有存放木柴取暖,請將軍和公子稍等,我這就取來柴火。”他小心回答。

“這就不必了麻煩大人了。贏州來的一路上冷得多將軍也未曾讓人讓人生過火。”年輕人笑吟吟地說。

“小人區區宮裏下人,何以敢當大人二字。聽公子所說,想必是將軍進京心切,路途中顧不得許多。既然進了京城,我等自當殷切侍奉。”聽年輕人語氣恭謙,小太監心下稍安,客氣話也多了一些。

“我隻是一介平民,大人不必多禮。隻是將軍在贏州時常常叮囑將士們邊關除患,極忌溫柔,而將軍又自律過了頭,我恐怕大人會空忙活一場。當然如果大人堅持履行職責的話,柴房就在您身後,三間房,遇到看守表明身份就行。”隻聽前麵還以為這公子真是為自己著想,可現在聽他語氣又抬頭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太監想這人也許隻是在看自己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