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權術,無可厚非,可他光和帝一套權術專門對付忠臣,武皇帝留下的忠臣良將們都被傷了個透心。人說龍生龍子,犬生犬子,不知道武皇帝泉下有知會怎麼想。”公孫瓚絲毫不加掩飾地譏諷。
“可我聽說光和帝少時聰明多智,頗受武帝喜愛,後來和其弟安平王爭奪帝位時也很果決。怎會到現在如此昏庸?”
“人啊。。是會變的。”公孫瓚感概一聲,“不過光和帝雖然在私生活上昏聵到了極點,聞起天下事來,倒比冰原狼的鼻子還靈。”公孫瓚轉過頭嬉笑著,“那贏老頭又臭又硬,偏偏隻信你,其實我又不是真的貪圖這州長位子,更不想把他踢下去,你就告訴他這是為了給皇帝一個麵子,要是皇帝高興了也許回程時還能要點錢給他買糖吃。”
嚴綱苦笑“我要真的這樣說,大人恐怕真的剝了我的皮祭劍了。要說也得說,是給贏狄各族帶大批鹽糖及藥材燃料以表謝意。”
公孫瓚立刻拉下苦臉“這得多大一筆開銷啊,雖然今年莊稼長勢還不錯,可種出的糧食依然不夠軍隊裏的弟兄們吃,整個贏州已經沒有可以開荒的草場了。。。而且凜冬將至,今年不比往年啊,看來有機會還得找個說辭向皇帝要軍費。”
“你還是早些要的好,今天你幫了皇帝,恐怕他很快就會擴建未央宮。到時你不倒貼就不錯了。”
公孫瓚滿不在乎,“贏州曆來不收稅,再說他要減我軍費,我就放贏州那群人過來,一百多年了,皇帝肯定也想不到那流放到苦蠻之地裏苟延殘喘的夷族戰鬥力有多強悍。”
“嗯,還有這次一路走過來,總覺得各州平靜之下暗流湧動,到了皇宮又看到朝政慌亂,我才明白,也許,亂世就要來了。”
公孫瓚滿臉無所謂:“白州山崩河撈,得州獸潮驅人,皇帝昏庸無能,這亂世早就該來了,八州一國,那個地方不蠢蠢欲動?若不是武皇帝積威深重,贏州羌人恐怕會第一個打進朱禁城來。亂世啊,有誰希望它會出現?又有誰能阻止呢?”
嚴綱頭也不抬,“是啊,亂世要到了,所以我要盡快去白州一趟。”
“哦?”公孫瓚收起臉上嬉笑的神情,“這麼說,那東西,已經出世了?“
“隻怕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了,可不知什麼東西蒙蔽了我的眼睛。”年輕人臉上也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嗯,還是越早離開越好。你要什麼盡管說。”公孫瓚拍拍胸脯。“隻是那白州神秘怪異,自古白州長行事做派皆在國家之外。連武皇帝都折馬敗退在那裏,你要小心。”
嚴綱輕笑著,“種其因者,須食其果。我又不是去征服那個地方。不過還是需要幫助,我需要白馬義。”
公孫瓚看著他的眼睛想從裏麵瞧出些什麼,依然一如既往的一無所獲,這年輕人無論對誰都似乎真誠的毫無保留,可是一旦和他相處又總覺得他深邃地可怕。他有些後悔隨便許諾了,皺著眉沉吟著。“十人?”
“全部十人,而且必有損傷。”
“。。。。”
時間很緊,可嚴綱沒有催,他知道公孫瓚一定會低下頭,白馬十義是他的手足兄弟,是公孫瓚的成名武器,也是他從不輕易動用最後力量。自那以後,雖然他的軍隊有各色馬匹,人們依然都稱呼他為白馬將軍。他可以輕輕一笑丟掉手中十萬雄師,也不願損失十義中的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這次去白州得到的東西不一定是屬於他的。
公孫瓚推開棋室的大門,呼嘯的寒風猛的吹滅跳動的燭火。天色已經微微發亮,嚴靖不去看他的臉,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他,這是個亂世,想活著就要成為瘋狂的賭徒,每個選擇都要付出可能血本無歸的代價。
“之前就說過吧,要什麼都可以。”公孫瓚轉過身,輕笑回到棋盤邊。清冷的晨光下,他的臉色有些慘白。“隻是別帶走我的馬夫,天短路遠,走回去可不好受。”
年輕人躬身長拜,“將軍之恩,無以為報。”
“不是說好了麼,我們互為交換。。。我對你沒有恩,你當初也不是單純為了救我,我們目的相同,都是為了一個目標是不罷休的人,若不達到目標而屈辱地活著,莫不如死。”公孫瓚看著盤中殘局,輕輕取出三子,放在棋盤上。他突然高興的跳轉過身,和之前說話時的沉重比起像換了一個人。“黑子一百八十枚,我贏了。”
“那將軍妻子?”
“不要打擾我的好心情好麼?而且我之前就不爽你這說話簡潔的風格了。”他伸手去躬著身的嚴綱。“你是知道的,我是一個本不該有老婆兒子的人,我如今擁有的一切,也都是拜命運所賜!”
“我明白了!”年輕人起身,仿佛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神變的平靜又深邃,一瞬間仿佛消失了感情“將軍風姿聰偉,隻可惜誌不在此,棋道也許錯失了一位聖手。”
公孫瓚知道年輕人已經做好準備,心底有些黯然一閃而過。雖然明知不可能,可他還是禁不住說“這是我第一次贏你,卻不是最後一次,對嗎?”。
“大將軍,我要走了,早些走才更有把握。”
公孫瓚拉住他的手,這是他第一次碰到他。以前把他當作世外仙人,之後變作朋友,再後來變做部下,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身體這麼冷。
“先不忙著走。”公孫瓚笑著,“你先來幫我看看,這得州玉棋子值多少錢,皇家棋子,外麵商人炒得火熱啊,皇帝家業大,我今天還幫了他不少忙。。。。咱們打包帶走,還有這紅木棋盤,成色也罕見啊,你手巧,別弄花了,拆下來我帶走,回頭充了公做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