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在門口站了好長時間了。
以往這個時候，每到黎明前，整個青林都會被大霧彌漫，越入深冬霧越大，可現在星月當空，潔白的月光投照在地上，青林裏甚至還傳來各種野獸的叫聲。
劉備看著早已熄了燈火的窗子，裏麵幽暗深遠，但遠遠地看去辛先生的屋子像是被籠上淡淡薄紗。
隨著厚重的吱呀聲，緊閉地石門被推開了，辛伯達從石屋裏走出來，這次他沒有穿喜好的白衣，而一身緊俏的玄衣襯著挺拔的身形讓劉備幾乎以為剛見麵的那個晚上。
他預感到了什麼，咽下一口氣，突然覺得心裏的渴望似乎被燃燒了起來。
辛伯達看著他，一反平日的溫柔和煦，冷冷問：“知道為什麼這麼早就叫你來麼？”
“業精於勤，荒於嬉。趁早學**是沒錯的。”劉備偮手，眼睛緊緊盯著辛伯達。
辛伯達撞上劉備的目光，眉頭一挑，”不全對！我要聽你心裏所有的想法！“
劉備低下頭，沉默了一下，“以往先生教學，白衫儒雅，溫醇和煦，今天卻讓人感覺冷的像一把刀，我想先生是想教我極不尋常的東西。”
“好，那我問你，你想學麼？”
劉備看著辛先生，突然覺得今天先生和以往都不一樣了，以往他對誰都不會這樣一步不讓的逼迫別人，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進入另一條以前完全想象不到的的道路了，道路前麵站著辛先生冷冷的問。
“想！”劉備毫不猶豫地回答。
“胡說！”辛伯達突然發起怒來，毫不留情的嗬斥，“你說你想，那我問你，你想學什麼？”
劉備張嘴，卻答不上來。
“你其實什麼都不想，你還在等別人把心裏藏著的東西拿到你嘴邊，你當自己是東路貴族們籠子裏養的虎皮鸚鵡麼？今天我隻是告訴你，你在說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先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想要什麼？你為什麼如此迫切的想要！”
他平息了怒氣，冷冷地瞥了劉備一眼，“你回去吧，等你想好了想要什麼，再來找我。”
劉備看著辛辛伯達離去的身影，月光似乎無法照到他身上，他的離去如同幽魅。
劉備沒有傷心也沒有生氣，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辛伯達相遇的時候，也是這樣突然乘船從水裏飄出來，當時他不懂。如今他看了東陸描寫鬼怪的雜書，突然覺得原來辛先生恍若幽魅。
隻是，幽魅怎麼會對自己這麼好呢？再說，就算他真是幽魅，又能怎麼樣呢？
他想起尋找阿瑤時那樣倉惶，遇到武士時又那樣卑弱，他想若沒有辛先生借給的長劍，他誰都救不了。
他緊緊握住拳，看起來有些柔弱的手臂因為用力青筋暴起，他最後看了一眼辛先生的屋子，一個人慢慢離開了。
第二天。
“隻是一天，你就想明白了麼？”
“是。”
“好，那告訴我，你想明白了什麼？”
“其實第一次和我說這些話的，不是先生，而是我叔叔，我想他那時也和先生一樣對我懷抱著期待，可是我當時傻，沒能懂叔叔的意思，後來叔叔為了救我死了；”他頓了一下，“之前去龍穴找阿瑤，遇見一名武士，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麼弱小，我記得我說為了報仇可以放棄一切，這時劍卻告訴我，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是啊，我其實什麼都沒有。”
“可是我不能總是什麼都沒有，我答應別人要到東陸去，要走遍九州四海，要去尋找羽人，鮫人，巨人和龍。我會遇到很多那樣的武士，我要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所以，我想擁有一些隻屬於自己的東西！”
辛先生皺著眉看著劉備，眼神裏有欣慰也有失望。
這就是你要的選擇嗎？
“好，“辛先生笑著，“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隻知道紮在書堆裏呢？你比我強太多了。”
劉備低下頭，剛才他說的忘了自己，覺得在辛先生麵前有些得意忘形了。
辛先生低頭看著他，又恢複冷硬的麵孔，“可是，你依然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想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