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人為什麼會離開都京,先到上京,再到平京,其中原因一直是個謎,別說孫院長、安秀明他們不知道,就連都京棋院的那些人也不知道。隻有白正人自己知道,他在找一個人,一個打敗過他,從而刺激他奮發努力得到今天地位的人,找到他,並且打敗他,隻有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回到都京繼承名人的頭銜。
但是白正人此行似乎注定要失望而回。
兩個人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國少隊裏轉了一圈,回到招待所的時候,剛好是晚餐開始的時間,天已經黑了,五彩的燈光將華麗的餐廳裝飾得奪目斑斕,雖然是一個十人包間,但六個人圍坐在一起也不顯得空曠。
可惜白正人一直沉著臉隻吃不說,安秀明則瞪著白正人,偶爾才吃上一、兩口,楚禹的眼睛在他們兩個人身上轉來轉去,腦袋裏卻想著就餐前安秀明對他的一句私下警告:“白正人是我認定的對手,你別想跟我搶。”每個字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的意思楚禹就不懂了,下棋的人互為對手,有什麼好搶的,安秀明為什麼要特地警告他?難道是叫他不要跟白正人下棋,可是今天不下,在比賽中早晚也會遇到的。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頓飯楚禹吃得有口無心,一點味道也沒嚐出來。
在這種氣氛下,不管另一邊的三位長輩們怎樣的談笑風生,酒到幹杯,這樣的場麵也實在稱不上賓主盡歡。到後來,白正人和安秀明累了乏了,自去休息。楚禹本來還想等父親一起回家,可楚懷名偏偏多喝了幾杯,便讓楚禹今晚睡宿舍,自己跟同樣喝得醉醺醺的孫院長、桑菩互相攙扶著在招待所裏開了房間。
楚禹沒辦法,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離國少隊宿舍區的門禁時間還有一刻鍾,還趕得上。一路小跑到國少隊宿舍區,前腳進門,還沒走出十米遠,就聽到身後的電控門發出了滑動時的摩擦聲,自動關上了。
夜很黑,宿舍樓前的兩盞路燈半昏不明地亮著,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光線從樓內透出來。楚禹也不奇怪,因為國少隊員們中有好幾個跟楚禹一樣,家就在平京,除了集訓和比賽需要,平時都不住宿舍,而剩下的一些人又不喜歡十點鍾門禁這項規定,都在外麵租了房子住,以至偌大的宿舍樓晚上經常是空著的。
穿過修剪整齊的花圃,楚禹掏出了鑰匙正要開門,突然聽到右後方的牆角裏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巨響,不防備之下被嚇了好大一跳,鑰匙都從手中掉落在地,還沒來得及撿起來,就聽到了一連串的抱怨。
“嗚嗚嗚嗚,疼!氣死我了,什麼破牆,居然長青苔……國少隊都是大懶蟲,平時也不整理……嗚嗚,好疼……”
聲音很耳熟,楚禹撿起鑰匙,走過去,借著半明半暗的光線看清楚,那個站在圍牆下麵一邊揉屁股一邊抱怨的人不是南見兒是誰?
“南見兒,怎麼會是你?”楚禹別提有多吃驚了,連聲音都比往日高了幾個分貝。
“哇哇,誰?”南見兒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得一跳老高,轉身一看便鬼吼鬼叫起來,“楚禹,不要突然在別人背後說話,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究竟是誰嚇到誰呀。楚禹沒好氣地瞪南見兒,南見兒不服氣地瞪回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先把目光收回去,過了一會兒,還是楚禹覺得這麼瞪來瞪去有點愚蠢,先轉過了眼,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你不都看見了嗎,還問?”南見兒一副你不提還好,一提就生氣的樣子,看見楚禹還是滿頭霧水,不由跳腳罵道,“你是什麼白癡表情?這種情形一看就知道了嘛。我錯過了門禁時間,被關在宿舍外了,想從國少隊這邊的圍牆上爬進去,真是的,幹嗎要弄堵牆呢?直接開個門多好,反正都是宿舍,隔開來幹什麼……可惡啊,都是李陽、宋鈺他們使壞,走也不叫我,故意害我看漫畫忘了時間,要不是書店關門……啊,棋院更可惡,憑什麼你們國少隊十點鍾門禁,預備隊非得八點鍾門禁,差別對待,不公平,不公平!”南見兒越說越生氣,越說越大聲,拳頭都揮舞起來,差點就砸到楚禹身上。
“明白了,別爬牆,今晚你就住我的宿舍好了。”楚禹揉揉嗡嗡作響的耳朵,有些無奈地回身就走。這個南見兒,為什麼老是做出這種沒頭腦的事情。
南見兒愣了一下,立刻喜笑顏開地跟上,左手勾住楚禹的脖子道:“看不出來,你這個人還蠻好的。”
一掌拍開南見兒的胳膊,楚禹瞪眼道:“我這個人一向很好。”
“我知道,就是下棋好、脾氣好、家世好的‘三好生’嘛,整個棋院都知道,嘻嘻……”
有點生氣,怎麼聽都覺得這話裏透著嘲諷,楚禹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讓這個嬉皮笑臉的家夥在外麵凍一晚上算了。不過現在後悔似乎太遲了,因為楚禹已經把房間門打開,燈一亮,南見兒就從他身後“嗖”地一聲竄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