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罷了,楚禹有些意猶未盡盯著棋局,很精彩,蘇冰河的棋力跟父親真的有得一拚,無孔不入的棋風完全和“無雙之局”裏的白棋所表現出來的一模一樣,這讓楚禹對“無雙之局”的境界有了更深的體會,“無雙之局”與他平時下的那些棋不同,沒有對勝負的執著,沒有生死相搏的激烈,“無雙之局”是平淡的,也是自由而飄揚的,是對奕的雙方在沒有任何心理束縛下棋力的最高表現。蘇叔叔他在這局棋裏,有盡全力嗎?楚禹懷疑這一點,因為他看得出,與“無雙之局”相比,自己的這局棋仍然是勝負場上的棋局,強烈的爭勝意念從頭到尾地存在,蘇叔叔像是在配合他一般,與他下了一局勝負之棋。
仿佛看出楚禹的想法,蘇冰河隻是淡淡一笑:“再來一局如何?”
“好。”
仍然是讓三子。楚禹在開局前想著刻印在腦海裏的“無雙之局”,努力想要模仿出“無雙之局”所表達出來的棋意。蘇冰河很快就發現了,輕聲道:“傻孩子,做你自己就好,‘無雙之局’如果可以模仿,就不是‘無雙之局’了。”
楚禹立刻恍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趕忙調整心態,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棋局中,盡自己的全力下自己的棋。
蘇冰河暗自點頭,對楚禹的欣賞更甚。
時間緩緩流逝,又一局終了。這一次楚禹卻是汗流浹背,嘴唇抿得死緊,泛著失去血色的白。輸了,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這次蘇冰河所表達出的卻是和先前一局完全不同的棋風,是“無雙之局”裏黑棋堅固如金的棋風。下第一局的時候他以為蘇冰河是“無雙之局”裏執白棋的人,現在,他又以為執黑棋的人才是蘇冰河,但是這怎麼可能?
楚禹對圍棋棋風的認知被蘇冰河打破,人與人的思考習慣是有差異的,所以不同的棋士會展現出不同的棋風,但是人的思維又是固定的,棋風一旦形成就不會再有太大的變化,最多也就是隨著對局經驗的積累而顯得越發的成熟,一個棋士可以模仿另一個棋士的棋風,但是絕對做不到這樣的完美無缺,讓別人完全無法分辨出哪個是他自己的棋風,哪個是模仿來的棋風。
蘇冰河觀察著楚禹欲言又止的表情,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連下兩局,累了吧,先休息會兒。”
“謝謝蘇叔叔。”盡管心潮起伏不定,楚禹還是一邊道謝一邊接過香氣四溢的茶水。
“很奇怪吧。”蘇冰河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來。
“誒?”楚禹先是疑惑地睜大眼睛,隨即反應過來,“是的,蘇叔叔您的棋風……為什麼……我是說從棋風來看‘無雙之局’就像是您自己跟自己下的棋一樣。”
“那是因為我了解我的對手和他的棋,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樣。”蘇冰河抿了一口茶,眼光落在沒有收盤的棋子上,“同樣的,我的對手也了解我和我的棋,楚禹,你明白嗎?”
楚禹的眼睛跟隨蘇冰河的眼光也落在棋盤上,思索良久,搖頭:“我……不大懂。”平時研究別人的棋多了,可是卻都是想找出別人棋中的弱點,然後在棋盤上戰勝對方,這就是他了解別人的棋的目的。他知道蘇冰河所指的不是這個,所以他不懂。
“沒關係,你以後會懂的。”蘇冰河顯然沒有明說的打算,“楚禹,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邀請你來下棋嗎?”
“不懂。”楚禹這次的回答遲疑了一會兒,背負著天才的稱號,指明要跟他下棋的棋壇高手有很多,所抱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但有一個想法是共同的,就是衡量楚禹的實力,看看這個將來在勝負場上最有可能將他們拉下馬的小家夥究竟有幾分實力。可是蘇冰河不是圍棋勝負場中的人,楚禹不認為蘇冰河也有這樣的想法,基本上他認為眼前這個人所站的高度是他目前難以豈及的,甚至他不能確定他是否有跟蘇冰河站到同一高度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