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話出口的時候就設想過舒楚的種種反應,後怕、鄙夷、厭惡、憤怒、痛恨......
他以為會有高聲質問,或者是憤然訓斥。
但是這些統統沒有。
她隻是一張小臉蒼白、冰冷,像是一瞬間被人抽取了所有的生氣......
她的神情不是憤怒失望,也不是傷心無助,而是一種無法想象的近乎悲涼的......恐懼。
蕭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心狠狠一抽,他從未見她如此脆弱,像是海邊的沙堆積的城堡,隻要一個小小的浪潮,就會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不複存在。
他知道,這件事很可怕,對她的打擊也很大,但是畢竟還沒有發生不是嗎?他也絕不會允許蕭錚繼續這種自私到了極致的行為。
蕭讓伸出手,想要給她一個擁抱,讓她不要害怕,不要像是風中在枝頭搖搖欲墜的花蕊......
舒楚猛然向後一避,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樣。
他臉色一白。
她果然......是怨上他了嗎?
“阿楚......”
“你不要再說了!”劇烈的情緒讓她的聲調有些尖銳,她倉皇移開眼,不再看他,極力讓自己語氣比較正常,“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她說完就推開車門,飛快的向前走,蕭讓伸手想挽留她,卻來不及了。隻有如水絲綢般的杏色裙擺從他掌心指尖滑過......像是留不住的月色,留不住的水光。
還有留不住的......她。
他終究是沒有追上去。
微微抬起右手做了一個手勢,黑暗中有淡淡的影子閃過,他的卻視線淡淡的劃過她落在車上的文件夾,澀意湧上心頭,向後一靠,難以承受山洪般的疲倦一樣閉上眼。
從把文件留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沒什麼好後悔的......
他已經清清楚楚的告知了自己的心意,也算是值得,並不遺憾。
隻是,總是盼望奇跡的發生呢。
舒楚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後直接小跑起來。
她的腦子很亂很亂,像是層層纏繞的荊棘,解不開的疼痛和慌。
催眠......催眠?催眠!
哈.........是想要把她舒楚變成提線木偶嗎?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他以為自己是誰?是神嗎?就妄圖掌控她的人生?
蕭錚怎麼會這樣想?他怎麼敢這麼對她?!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就是因為不愛嗎?所以那些好就瞬間變成了傷人的尖刀,沒有了表麵的友誼,就隻有猙獰的占有了嗎?
如果隻是這樣,她會怒會恨,可是現在,她又懼又怕。
現在的蕭錚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上一世呢?
那些突變,紀亦琛的情到濃時濃轉薄又有著什麼樣的內幕?是不是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或者是被人處心積慮的隱瞞?
那些隱隱約約的不對勁,那些時有時無的頭痛,甚至還有和蕭讓那一支舞的熟悉,恍若幻覺的一閃而過卻想不起的畫麵......
她的記憶真的沒有問題嗎?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蕭錚上一世因為蕭讓的原因對她頗為不滿,她知道,當時也不是不愧疚,下定決心和紀亦琛決定在一起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的,隻是她最終選擇了忠於自己的心,忠於愛情。也因為她認為優柔寡斷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狠心一點,才能讓蕭讓早些忘了她。
無論如何,舒楚希望蕭讓在這個塵世獲得幸福,這一點,毋庸置疑亦從未改變,隻是那個陪他走到結局的人,不是她。
可是她卻忘了不滿生怨,怨憤為恨......蕭錚是個睚眥必報的主,蕭讓可以退出,但是蕭錚會不會選擇報複沒有人知道......
她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涼意從脊椎升起,蔓延到了全身。
腳上的高跟鞋卡在了道路上的地磚之間的裂縫之中,她猝不及防隻下依著慣性摔倒在地,潔白的小腿被地上的石礫擦傷,有淡淡的殷紅血液滲出。
她毫無察覺,微微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神色空空茫茫。
若真的是那樣,若真的......那她要怎麼辦?
一個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一步一步上樓的腳步聲輕若未聞,但是蕭錚是受過訓練的,自然是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