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柯雨坐在返回天津的長途車上,沒有交談,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隻是喇叭裏火爆的音樂響的有些不合時宜,似乎要衝破這種寂靜一般。這時,柯雨忽然扭過頭來看著我,幽幽的說:“於凡,你說我姐姐會好起來嗎?”“會的,”我邊說邊點頭,“雖然我並不了解她,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會的。她是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卻很堅強的人。”“那你呢?”柯雨問道,“我……”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有時看清楚自己比看清楚別人要困難得多。“我不知道。”我隻得這樣含糊其詞。柯雨揚起頭看著我的眼睛,真誠地說:“你也會的,你、方寧和孟菲,還有我姐姐,你們都會的。你們這樣的人是不應該得到痛苦的。”
她的話很平實,很自然,雖然有些孩子氣,卻足以讓人感動,我甚至從車窗的反影中,看到了有一種晶瑩在我眼中閃動。我很想握住她手,說些什麼,但我終於忍住了,隻是對她報以一個淡淡的且滿懷深意的微笑。
從北京到天津很近,車程不過一個多小時,但柯雨還是有些吃不消,顯得有些疲憊,說話也越來越少。不知不覺地,她已靠著我的肩膀睡著了。睡得很沉,很香,隻是眉頭微微有些皺起,幾縷發絲垂在我胸前,依稀散發著溫馨的氣息。如果方寧可以用溫馨來形容,那麼柯雨給我的感覺就是清澈。此時我發現,她在我眼中已經漸漸的變得清晰起來,實在起來,不再是那樣朦朦朧朧、若隱若現的了。我覺得現在的我才開始真著正正的被她所吸引,不單單是外表,更是因為她擁有的那種早已被遺忘的純真。
“小夥子,到地兒了,該下車了。”濃重的天津口音把我從美好的幻境拉回到現實中來,我這才意識到車上的乘客已經所剩無幾了。陌生但很親切的話語讓我感覺一陣溫暖,由衷地對眼前這位熱心的老人笑了笑,也用標準的天津話回應他道:“大爺,謝謝您啊!”然後我輕輕的推了推身邊還在熟睡的柯雨,她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慢慢地睜開眼睛,卻一下子發現枕在我的肩頭。她又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臉微微一紅,問道:“車到哪兒了?”我笑著說:“到家了!”柯雨乖巧的吐了吐舌頭,又驚訝又有些玩笑著說:“沒想到我這麼能睡呀!”我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說:“那也得分跟誰比……”我的話剛說了一半,柯雨就接口道:“跟我比,你差遠了!”我哈哈大笑,仿佛這些天的傷感,也隨著開朗的笑聲揮手而去。
陰雨過後,天氣變得既幹燥又爽朗,在一個晴空萬裏的星期天,我約柯雨和我一起出去玩。本來我沒抱太大希望的,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她的矜持和推托,想不到的是這次她居然答應了,而且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爽快的口吻。
臨出門前,我著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細致的甚至有幾許女人氣,招來了宿舍裏所有人的側目。要知道,雖然我並不是一個邋遢到可以容忍不修邊幅的人,但也絕沒有到達為了一個褶皺而斤斤計較的地步。在大家差異眼神的注視下,我意氣風發的走出門,興奮的站在女生宿舍樓下,靜靜的等待著柯雨的到來。
過了十幾分鍾的樣子,我見柯雨還沒有下來,就走到閱報欄那裏去看體育新聞,忽然從我的背後發出了一陣嬉笑聲,開始我還以為隻是有人路過,沒有理會,可後來我發現這些聲音始終停在我身後,其中一些議論還提到了我的名字。我才急忙回過頭,隻見二十幾個人站在那裏,不僅有柯雨,還有我姐和一大幫我們係的同學,她們看到我錯愕的表情都笑了起來,弄得我感覺莫名其妙。我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通,然後用一種長輩對待小輩的口氣,拍著我肩膀對我說:“行!不愧是我小弟,拾掇拾掇還真人摸狗樣的!”我說:“是,是,是!誰讓您這當姐姐的教育的好呢!”估計這話讓我姐聽得特高興,她一把拉過柯雨送到我跟前,就像擺弄個大娃娃似的,說道:“倆人好好玩吧!”一邊說著,一邊和那群人走了。
我這才笑著問柯雨:“她們這是幹嗎呀?一幫一夥的,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叫她們一塊逛街呢!”柯雨沒有解釋,隻是紅著臉笑笑,我也就沒有追問。其實她不說我也猜得到,女孩子就這樣,什麼事兒都想看個新鮮。
走在幾乎可以稱為摩肩接踵的金街上,我和柯雨都有些後悔了,後悔休息日逛街實在不是明智的選擇。人多到不要說買東西,連駐足看一看都成為了一種奢望,柯雨甚至戲稱她找到了罐頭的感覺。我們始終都牽著手,但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氛圍,牽手並不是代表著浪漫了,好像隻是不得已而為之事情,因為我們隨時都有走散的可能。就這樣我還要時不時地確認一下,生怕我手中牽著的會是別人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