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顧明俊是個上進的,這些年受盡叔叔嬸嬸的刁難還白眼,咬牙用功,一舉考上了舉人,更是毫不懈怠準備春闈。隻是他因自小被人輕視,最是受不得別人小瞧,當初杜家二夫人打算送了庶出女兒嫁過來時,他便很是惱怒,悶聲不出寫了退親書過去,雖然後麵被長輩和稀泥按捺下來,但心裏依舊很是不願意結這門親。
顧靈芸瞧得出那杜家四小姐對自己哥哥的情義,也有幾分憐憫,勸了兩回不成,隻得作罷,那日顧明俊本就在府裏,聽說是杜家遣了人來請去商量婚事,便一口推拒了,隻說自己不在府裏,也不讓她去見,說她染了點風寒不便見客。誰料杜家今日又來了。
她放下賬簿子,問丫頭道:“是誰來了?”
丫頭道:“是杜家二夫人親自來了,說是聽聞小姐身子不好,過來探探。”
顧靈芸倒有些驚訝了,那二夫人最是要強莽撞,怎麼會這般低聲下氣親自來看她,隻是她既然這般說了,自己少不得要出去見見了。如此,便吩咐了丫頭抿了抿鬢角,卻不換衣裳,既然是養病自然就該是家常的樣子。
“二夫人安好。”顧靈芸一進門便笑著拜倒請安。
二夫人忙上前拉住,細細端看著,皺眉道:“果然是清減了,身子可好些了?請了大夫來瞧過不曾?”
顧靈芸得體地笑著,扶著二夫人坐下,又親自奉了茶:“多謝夫人惦記著,不過一點子風寒,吃了幾副藥已經大好了。”
二夫人瞧著她歎道:“你與明俊都是我瞧著長大的,如今雙親不在,也沒個依仗,還得靠明俊努力掙了這份功名才有所庇護,在京城算來也隻有我這一個表親姨母,卻有什麼難處都不肯與我說,叫我想起來也是心酸。”
她說著又低低歎了口氣,拉起顧靈芸的手懇切地道:“好孩子,從前是我想岔了,就怕顧家分了家你們府上隻有你和你哥哥兩個,又沒個進項,怕若芳嫁過來難保會受委屈,才會讓明俊那孩子冷了心。我們老太太和老爺知道了是罵過我的了,就是若梅那孩子也背著我在房裏哭了好幾回,說來都是我糊塗。”她說著想起自己為若梅這般操心,為了她能嫁得個好人家,也是不在意臉麵了,把實話都說與這顧家小姐聽了,也是心酸,真真地落下淚來。
顧靈芸想不到二夫人居然肯對她說著這掏心窩子的實話來,也能想到她那一番為了女兒的苦心,見她落淚也是心酸,自己的母親若是還在,她與哥哥這些年也就不會受這等苦,陪著落了淚,隻是很快又用手絹拭了,輕聲細語地勸道:“二夫人說哪裏話,您自來疼哥哥和我,當初的事也早就過了,哥哥不曾說過什麼,您快別往心裏去了。他也是為了明年春闈,這些時日都是在書院裏念書,不曾回來。”
二夫人接過丫頭送上的手絹抹了淚道:“他上進用功是好的,隻是如今你還病著,沒個人在身邊照應著終究不成,若是早些把親事辦了,你四姐姐也能在府裏幫著照管,有什麼也能有個商量的人不是。”
她讓丫頭把提來的過門禮送上來:“這些都是應景的,一些茯苓冰片,你留著用也好賞人也可。還有一樣,我想著你病著,必然口中苦澀無味,用不下什麼吃食,這京裏的菜色與咱們徽州又是不同,你未必喜歡,就讓小廚裏做了細沙炸肉,是徽州帶來的廚娘做的,想來你吃的慣。”說著把那食盒打開來,親自端出一份熱騰騰的鹵汁肉丸來放在顧靈芸麵前。
顧靈芸看著那碟家常徽州菜,卻是有些鼻酸,雖然知道二夫人來不過是借著探病的由頭找她說項,但她的確是為自己費了心的,記得她年歲尚小時,父親母親還在世,也時時叫廚裏做了這細沙炸肉與兄妹二人當小食吃,如今卻是在這裏見到這道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