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從去年開始,黃六娘開始分兩桌吃飯了。
也許在現代人看來,都是七八歲的孩子,出去玩很正常呀,在一起吃飯很正常呀,可在這裏,就是違背禮法的大事。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卿寶和方清越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過不幾天街上就會傳開,說夏守平夫妻不懂禮數,不知廉恥,教女無方,就連卿寶這麼一個七歲的孩子,也會被打上“沒教養”的烙印,她長大後,也不會有正經人家來提親,生怕被別人恥笑了去。
聽著很無奈,很憋屈,但這就是禮法,就是當下的社會情況,你不遵從,換來的就是眾人的唾棄與鄙視。
夏瑜大概平時也沒人可以說說話,可以聽她傾訴,在麵對自己的親妹妹時,還是放下了心防,她冷冷笑道:“我和大舅母,現在不過是麵子上的事兒,過年過節有紅白喜事了,我拿東西拿錢去看看,平時我們都不走動。大表哥攀上高枝了,他們也用不著丁家這邊的關係了,我是死是活他們就連管都不管了。”
她的臉上,滿滿的全是嘲諷和冷漠,不過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把她女孩兒的稚嫩與天真全都消磨掉了,換上的,是滿肚子的精明與埋怨。
卿寶正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呢,外麵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夏瑜立刻就收住了話,坐直了身子,端起卿寶給她倒的那杯茶來,假裝喝茶。
“喲,我到處找你們都找不著,你們倆卻是到這兒躲清閑來了。”夏敏笑嘻嘻的進來了,毫不客氣的拽過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卿寶和夏瑜旁邊。也不用別人讓她,自己就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到底一個娘的就是親,你倆躲在這裏說悄悄話,也不叫上我,可見是拿我當外人了。”
她比夏瑜小了六歲,夏瑜在家的時候都不帶她玩,一直沒將她放在過心上,現在一見她竟然敢在自己麵前說這種不疼不癢的話,冷笑道:“誰讓你命不好,投生到大伯母肚子裏去呢?要是也投生到我娘肚子裏,今兒我們說悄悄話,少不得也會帶上你。”
夏敏看似長得柔弱,卻是隨了楊氏的潑辣性子,對比她大的夏瑜也是一句話也不讓:“哎呀,我幸好沒投生到三嬸的肚子裏,要不然,肯定也得把我過繼出去了!”
狠狠剜了她一眼,夏瑜臉上又掛上了她招牌似的冷笑:“有的人,想過繼還過繼不出去呢,隻好守在鄉下繼續當燒火丫頭,別說是象我這樣嫁入書香門第當少奶奶,就連找個城裏的婆家我看都難。”
一番話,把夏敏搶白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天天在家熬糖,在別人看來,可不是鄉下的燒火丫頭嗎?這是事實,她無法反駁。
夏瑜顯然沒將和她不是一個段位的小堂妹放在眼裏,上下打量了夏敏一番,連嘲帶諷的冷笑道:“小堂妹,以後穿衣打扮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堂姐,千萬別自己瞎搭配。你這衣服的樣式,是城裏去年時新的樣式,還有你頭上那珠花,這樣式早五六年城裏都不流行了。就你今天這身打扮,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從鄉下出來的土包子了。”
說罷,也不理會夏敏的反應,她伸伸懶腰道:“我帶來的那兩個丫環死哪去了?準是又穿著我給她們做的新衣服去哪顯擺了。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顯擺的,丫環就是丫環,難道穿身新衣服別人就不知道她們是丫環了嗎?還好意思到處去招惹別人,看來真是皮緊欠揍了!”
聽了夏瑜這幾番話,卿寶頓時對她強大的戰鬥力頂禮膜拜了。
滿分!
在吵架方麵,夏瑜絕對是滿分,和當年的夏媽媽簡直是不相上下啊!
難怪媽媽總說卿寶是及格不滿分呢,以前她還不服氣,現在有夏瑜這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卿寶是徹徹底底的服了。
三番話,明裏暗裏,連敲帶打,指桑罵槐,就將夏敏那個高傲的小丫頭從雲裏貶到泥裏去了。
難怪當初潑辣的楊氏都要讓她三分了,這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夏敏嘲笑不成反被譏,頓覺十分沒意思,胡亂找了個理由就走了。
而卿寶,則在崇拜的望著夏瑜,一如當年看吵勝歸來的夏媽媽一樣。
大概被妹妹的眼光惡心到了,夏瑜象揮蒼蠅似的揮手道:“看什麼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做人就得凶一點。爹窩囊,娘又軟,我是最大的孩子,要再不挺起腰杆,咱家早就被踩泥裏去了!”
一想到以前家裏的情況,這話,卿寶是萬分的讚成。
夏瑜大概把鬱氣都發出來了,難得的平心靜氣的和卿寶說了一會兒閑話,倒也沒說什麼,隻不過是囑咐卿寶多長點心眼,別太吃虧了。
過了一會兒,夏瑜的兩個丫環端著一盆洗臉水和手巾過來了,伺候著夏瑜洗了手淨了麵,又拿來妝匣,幫夏瑜重新上了妝,才收拾著東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