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命 不 能 重 複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公平的上帝這樣給了,幸福的人是一次,不幸的人也是一次。看一看我自己的生命,我以為還算幸福,但我也有不滿足:人的生命為什麼隻有一次呢?上帝既然能造人,為什麼不給一次甚至許多次呢?如是那樣,不幸的人也會幸福,幸福的人就會更幸福了。
帶著這個不滿足,我去請求上帝:“人的生命真是好,請再給我一次吧。”上帝說:“好吧,再給你一次生命,不過,隻是一次重複的生命。”“重複的生命我也願意。”“重複的痛苦也願意?”“重複痛苦?我覺得``````痛苦就免了吧,我喜歡重複歡樂。”“不可能,沒有痛苦就沒有歡樂。要想重複你的生命,就得重複一切。”“那我得好好想想。”“好吧。”
我就想:重複痛苦?該不該呢?好吧,先回顧一下我曾經過的痛苦吧。
我七歲以前,痛苦是什麼樣子的,歡樂是什麼樣子的,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段生活當然不必重溫。我七歲那年,有過痛苦。那年,礦革委會在大河灣舉行批鬥會,批鬥一批罪大惡極的人。大河灣一旁是大壩,我攀著大壩的縫隙下河灣時,搬下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與我一同跌下河灣。據說石頭砸在了我的腳上,或說沒砸住,我的腳是被下邊的玻璃碴劃破的。不管怎麼說,我的腳一塌糊塗地稀爛,我的尖嚎聲驚天動地。我被人們送到醫療所,我忘記了那個醫務所是怎麼處理的了,我隻記得我的手指狠命地抓著牆壁,牆壁上抓了許多個小坑,我的手指也抓破了``````那疼痛,現在想起來也讓我心顫!難道讓我再重複一次?我想,免了吧,七歲就免了吧。
我八歲時,也有痛苦。這一年,我上學了,不愛學習,很調皮,尤其是“黑五類”子女,很讓老師討厭。班主任又很厲害,老在我的臉蛋鎳擰。她有個習慣,擰不哭,不罷手。我小時候又挺堅強挺傻,忍著不哭,所以我每每被擰得滿臉青黑了,才哭。如今,再過一過這生活?我想,還是免了吧。
我九歲時,也有痛苦。這一年,我二叔被火車壓死,人們說,是畏罪自殺。不管因何而死,死得很慘,人被車輪壓過又拖出幾百米,一個屍身七零八碎。二叔的死,沒有好名聲,我們家族蒙受了許多的屈辱。二叔家沒有孩子,我父母怕我二嬸太孤單,把我送去做伴。二嬸老哭,要麼就是哀哀地唱。我害怕她哭,也害怕她唱,可我又不能不陪著。那真是一段令人非常傷心的生活。這傷心的生活,我再重過一遍?我想,這九歲也免了吧。
我十歲時,也有痛苦``````可我不想說了,因為越想越發現,我幾乎年年有痛苦的事,甚而是不堪回首的痛苦事。我也已經覺得,這些痛苦,我是無論如何不想重複的,回憶一下倒沒什麼,讓我再重新親曆那痛苦,我實在不願意了。我想,我的生活不應該重複了。
於是,我就對上帝說:“我不願意再重複我的生活了。”“想明白了?”“明白了。”“那就好,人的生命同其它生命一樣,從幼稚到成熟,這是一切生命的自然法則,從成熟返回幼稚,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沒必要的。”
我想,這是對的,生命就是這樣,已經經曆的痛苦,沒人願意重溫,未來的生命依然有痛苦,卻願意繼續,是因為未知,就有希望,希望能多歡樂少痛苦。這就是人的生命,從幼稚到成績,隻是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中,有的人歡樂多一些,有的人痛苦多一些,有的因為客觀,有的因為主觀。然而不管怎樣,生命是不能也不願重複的。
挖苦菜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掙錢了,掙得是我媽媽的錢,而且數額還挺大,足以使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能過上比較富裕的生活。我給家裏做一般的家務,比如掃地倒水呀洗鍋刷碗呀等等這些,不掙錢,掙錢得做別的,比如撿煤核啦上山砍柴啦什麼的。我記憶最深刻的是挖苦菜。